拘留室的光线很暗,头顶上就开了一盏灯,周磁个子高,几乎将光给挡住。
昏暗中,程恬扬起惨恹恹的脸,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像是一场梦一样不切实际。
只是看着看着,她莫名的眼圈就红了,眼巴巴的问,“你怎么真的来了?”
“不是你上赶着发消息盼着我来的吗?”周磁散漫的笑了声,一屁股坐在程恬面前的桌子上,他抱着肩膀,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怎么,失忆了?”
程恬眼色一颤。
但周磁说的不错。
出了事,张妈又报警又叫救护车,民警赶到之前,她先给林淼发了个消息。
但没人回,估计在忙。
程恬一颗心沉了下去,她深知程家人回来,这件事,她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更何况,是过失伤人,还是合理自卫,需要真实证词,更需要律师出面帮忙。
但程家人是不会说实话的,张妈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能坐以待毙。
麻烦在前,程恬并不指望周政,她很果断,也没有退路,只好找到了周磁。
她几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赌他会不会对自己心软,可越等心越凉。
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周磁竟然来了,如天神降临一样的令她有些发昏。
此刻,程恬被问的噎住,看起来,他倒像是来看乐子的,她不免有些沉默,将一肚子求救的话都咽了回去。
然而,周磁眼色一挑,他似是看出端倪,朝着程恬的侧脸递出手,只是指尖才刚覆上去的那一刻,就见程恬倒吸一口冷气,疼的一张脸都皱在一起。
原本白皙娇嫩的脸,早已变得红肿不堪,一眼望去,十分难看。
那明晃晃的巴掌印,看的周磁眼底阴郁,脸色极冷,“他打的?”
程恬“嗯”了声的承认。
下一秒,她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的擦过她的侧脸,又问,“疼吗?”
他嗓音平静温和,不再是吊儿郎当的腔调,恍惚中,像是夹杂了一些真心的关切,听得程恬鼻尖一酸,更想哭了。
“疼。”她死咬着唇,肩膀止不住的发抖,声音也染上一抹哽咽。但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当着周磁的面,这一刻,她就是不想装,疼就是想喊疼。
但周磁这次没理她。
程恬微微抬头,就见周磁低着头,正指尖飞速的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敲击着。
也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程恬看的眼色暗了暗,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漫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与失落。
沉默中,突然听周磁问了句,“苏添茂是吧?”
程恬愣了下,她抬起头,不解的视线刚好与周磁别有深意的冷冽目光撞上。
末了,他笑了下,伸手揉了把程恬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等着吧。”
他虽然笑着,但带了股狠劲,看的程恬心一紧,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升腾。
拘留室外,询问室内,张妈正在做笔录。
今夜之前,她早就知道苏添茂来了,可程琳琅交代过不许讲,不然就开除她。
她在程家工作了半辈子,靠着工资养活了一家子人,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她人在楼下,听着楼梯里回荡着程恬求救的尖叫声,心里面犹豫又煎熬。
她好歹也是看着程恬长大的,到最后,挨不过良心,她抄起棍子冲了上去。
她推开门,正好撞见程恬满脸是血的举着刀子,而苏添茂的脖子上冒着血。
到底是来晚了。
如今,张妈跟着程恬一并来了派出所,她成了目击证人,需要配合做笔录。
询问室里,民警了解完情况,做完笔录,对着张妈说,“好,你可以走了。”
张妈颤巍巍的站起来,人走出去又退了回来,“程二小姐呢?她能走吗?”
民警将笔录收好,站起来,直说,“你先回去吧,后续想到什么记得补充。”
没提这茬。
凌晨高速上,疾驰奔向京市的商务车内,程琳琅坐在后排,整个人有些腿软。
程恬这事儿,是她喊苏添茂来做的。
她其实早知道程恬与周政的事儿。
她当时觉得无所谓,反正是自己不要的男人,让程恬捡了去,倒也没什么。
她可是高嫁,男方家资产实力雄厚,帮着她成为首席舞者,是周政比不了的。
但后来不一样了。
她独自在海外,男方家不许她回舞团工作,她拗不过,只能宣布退出舞台演出,但时间长了,她因为身体问题怀不上孩子,男方很快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
程琳琅自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气不过,两个人起了争执又扭打在一起,到后最,她只能选择离婚。
说是离婚,实际上是男方不要她了,将她给赶出家门,一分钱都没分到手。
程琳琅费劲苦心攀上的婚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
最令她难受的是,曾被她哄骗抛弃的周政,如今也颇有名堂。
他摇身一变,不再是当年事业停滞不前的愣头青,各大新闻媒体榜单上都是他周政的名字与访谈,他今非昔比,在京市赫赫有名,是各家名媛都想嫁的男人。
可他,背地里是程恬的男朋友!
程琳琅很后悔,她若是能料到周政会有今天,她肯不会为了名利嫁给个老头!
她备受打击,日夜难受失眠,认定周政跟谁在一起都行,但绝不能是程恬!
一个小三生的贱骨头,一个破坏她家庭的野种,一个不被程家承认的私生女,一个连餐桌都不配拥有的低等人,绝不能在任何时候爬到她的头上,过得比她好!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所以,程琳琅也没着急,先联系上了关系不错的大壮。
大壮嘴巴松,将周政背地里拿程恬当替身的事儿讲了出来,她很惊喜,未曾料到这些年过去,周政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有了底气,程琳琅转身联系了周政,几次三番的试探,令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周政与程恬谈了三年,连床都没上过,果然是她的替代品,根本不足为惧。
后来,程琳琅乘胜追击,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国外的公寓里见了面。
她在深夜里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将自己身上伪造的伤痕恰到好处的露出来,又在周政心疼又愤怒的时候,一点点的透露着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难忘。
果然,周政很受用。
男人嘛,被甩了心里总是有种自尊受挫的不甘,说是意难忘,实则就是贱。
程琳琅了解周政心里藏着的自负,他看似绅士大方,实则内心阴暗又狭隘。
她与他,骨子里、本质上是一种人,都是最爱自己,心比天高,利益为上。
程琳琅很会拿捏。
没办法,她舞台事业停滞不前,需要给自己回国后找个新出路,周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从头至尾,丝毫不提周政谈恋爱的事情,一句不提程恬的存在。
她装作毫不知情,给了周政随时可以甩掉这段感情的无数个机会。
以至于,周政频繁出国的那些日子,都是两个人在公寓里相拥而眠到天亮。
唯有被蒙在鼓里的程恬,还在手机上日夜关心的对周政说着早晚安的关心话。
像个小傻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