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有限的脑袋里思考不了什么太复杂的内容,只是从院子里走到屋内的短短距离便撇在脑后,着重关心眼下的事。
“妈妈,妈妈!”
原晴之一路小跑着,像阵咋呼呼的小旋风,飞速冲进了屋内。
正在窗边看书的伶娘见了,连忙张开双臂抱住她。
明明已经体会过妈妈无数次怀抱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还会赖在伶娘怀里要听妈妈讲故事。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原晴之却分外不想起身,只想在这个香香的拥抱里呆到天荒地老。
等她终于吸够了妈妈身上的温暖抬头,便看见伶娘拿来一张纸。
——怎么了,晴宝?
妈妈不能说话,日常交流靠纸笔。
所以原晴之从小就比别的小孩早大半年学会认字。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什么。
”
——真的没什么吗?
要不然怎么说知女莫若母,今天女儿连续两次细微的不对被伶娘尽数察觉,此刻正面露担忧地望着她,说什么也想问出原因。
原晴之心底好像被轻轻地揪了一下,连忙从怀里爬起来:“真的没事,妈妈。
”
“啊,对了,今天我遇到一个讨厌鬼!他竟然说我的戏舞跳得不对,那可是妈妈教的舞!”
为了转移伶娘的注意力,原晴之跳回到地上,把今天下午在神祠跳的舞再演示了一遍。
果不其然,妈妈这个舞痴很快便被吸引注意力,不再追问。
跳完,原晴之在心里松了口气,复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遗传自爸爸的天生戏骨就是这点好,学戏学舞特别快,从小到大收到的夸奖不知凡几,平时赞美更是多如潮水,也造就了她在这一领域中无与伦比的自信。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跳完后,伶娘忽然捂嘴笑了,然后提笔在纸上写字。
——确实不对。
晴宝,是不是妈妈前几天演示的时候,你又走神了?
——方才数
“哇哦!”
听他这么说,
小原晴之的嘴一下子张成了“o”型,她觉得这个神秘少年可真酷。
换做是自己,每次学上一出新戏,
都忍不住找姑姑婶婶,叔叔伯伯们轮流炫耀一番,怎么也得听上一箩筐的表扬和赞美才肯善罢甘休。
他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却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
“你好谦虚啊!”
小女孩纯粹直白的夸耀让被夸奖者温度更高,
有从耳后转移到全身的趋势。
为了掩饰这种从未有过的不自然,
声音的主人倨傲地轻咳一声。
在学戏一途上,
原晴之真正钦佩的人只有爸爸和妈妈,
现在或许还得加上眼前的这位神秘少年,毕竟后者一眼就看出了她哪里跳得不对,这种老辣的眼力,就算是名角也很难做到。
涉及到戏曲,
她总是愿意虚心请教的。
“那你以后也可以教我跳祈神舞吗?”
“不行。
”
声音无言一瞬:“我教不了你。
”
“啊?为什么?是不愿意吗?”
这时,
房梁后的黑影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过于生硬,
于是又道:“我的意思是,
不是不愿意教你,是我不会跳。
”
“……”
神祠陷入沉寂。
见下方久久未能传来回应,少年方才涌到耳后的热度逐渐冷却,
心里浮现出懊悔。
他自幼天生地养,
成功渡过九重雷劫以后,
便自动知晓了世间所有常识。
在山野中游荡了不过一天,便从遇见的零星几人身上觉醒了勘破人心,
感知情绪的能力。
然而这几个人身上沾染的负面情绪让天生无垢圣体的神明相当不舒服,
他能听见贪婪的心声,看见这些人的心肠同森林水沟里的污泥同色,
臭不可闻。
‘走吧,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