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海寇总署衙内,赵世良面色不快的摔了个杯盏,就在王婆子前脚出去,他后脚便进了赵崔作休憩用的内堂。王婆子一应话,他听了个全貌。
“你脸色摆给谁看?”
王婆子绘声绘色的形容在赵世良脑中生下根,强按下心头乱麻,目光抬向赵崔,“下官来告一声儿赵总署,风声正紧,您那些私下勾当最好收敛些为好。”
“放肆。”
“你当和谁说话?”
“下官言尽于此。”说完,赵世良转身朝外走。
“回来!”
“什么态度!”
赵世良回身,“您还记得母亲吗?”
赵崔听出点味儿,眉头皱拢,“李家丫鬟失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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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吩咐将人将她按在水里一点点的溺死……和父亲您当年所用手段一样。”说到尾处,赵世良面色冷下。
怒气直蹿而上,赵崔从端架取下马鞭,死死攥紧,咬牙看向赵世良,忍了又忍,终是没有挥鞭。
“滚!”
“这事要让你母亲晓了,别怪为父——”
“我母亲早死了。”
“你不配提她!”
“……您也配不上她!”
“再次奉劝赵大人,若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官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惹急了下官,告一声家里晁家的也不是不可!”
“再不然,吴孟江里尚有冤魂等着,我让他们进去做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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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赵世良像是听了笑话,“父亲认为我有何不敢?……当年,您都不怕阿姐寻死强逼她嫁进庾家,我承您品性,该当青出于蓝不是吗?”
“没为父当年经营,你方有今日?赵家方有今日?”
“赵大人,”赵世良瞧着他父亲,“下官并不稀罕……阿姐不稀罕……娘若还活着,她也不会稀罕。而我们稀罕的……您已亲手毁了!”
“快滚!”
赵崔从未在自家儿子面前受过这等气,莫说这般顶撞,从前,赵世良即便心有怨怼,在他眼神下也得仔细裹起来,敢对他使脾气,挨一顿再跪半休祠堂是常事。
如此不思进取优柔寡断,能成何大事?赵崔不想与赵世良论下去,坐回椅子,揉按着眉心让人出去。
赵世良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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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清寂的架阁房外围了圈人。如此情景,在端严肃静的云香府衙内显得极惹眼。
陆知守在门边,不悦地盯着提刑衙门来人。
架阁房内,谭良正不急不缓的整理案上归档公文,并细细对暂接替他手的一个老书吏,交代手边未来得及办完的要事。
摆足了一副入提刑衙门后便再无可能回转的姿态。
自金华寺回衙,他早料及提刑衙门会要他去问话,这点,他心有预备。不料的是,陆府台竟能如此沉住气。
明面上,提刑衙门按规行文,知府衙门挡拒不得,但陆府台就偏不给提刑衙门脸面,依律要人可以,但需自己使人来带走。
若想指着他——没可能的!
架阁房乃府衙众公文宗卷汇总存放之地,提刑衙门的人不能随意进,谭良不出来,他们便无可奈何,只能不时地口上催促。
谭良手上拿着两册诗集,走至门口,目光先投向陆知,接着转向围着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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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经历,怪我忘事儿,你要的那册刚巧送与一位友人了。这里另有两册,在下才疏,你便当替我收存着,闲来翻一翻,倒可聊做打发时日之用。”
“谭主管事清白之身,何来此言?秦提刑不过按常规问话而已。”庾冰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收下诗册。
谭良随提刑衙门之人走后,架阁房门口围住的众人不时也散去。陆知将所见所听一字不差、一瞬不漏的告与陆瞻,并等候自家公子示下。待得了吩咐,又忙匆匆离去。
两日转瞬即过。
这晚上,陆知匆匆向正屋闲室去面见自家公子。仔仔细细盯了庾子温两个日夜总算不负功夫,得了些紧要消息。
“直说便是。”
听见动静,林胭略略抬起头。陆瞻说话算话,说在前衙账房与她寻个先生,昨天这位先生便到了位,细细教授她几个时辰,留下了她正瞧着的账册做课业。
账册略有问题,先生让她核出来待下回授课再讲。陆知没到前,她已核算了近一个时辰。
她收回久沉在账册的思绪,望过去,想着,是否该回避回避。既如是想,便索性收起账册抱在怀中,起身绕出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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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你的。”
林胭停下步子,见陆瞻发话,轻轻颔首,也未倔着非要回避。她隐隐有种错觉,对她,陆瞻将心防放得很低。
既然自家公子都信任林姑娘,陆知更无藏掖的理儿。他道:“赵家和提刑衙门全盯着庾子温,那两本诗集被庾子温做了生炉之用。”
“生炉?”
“是。庾子温和平日没甚区别,仍旧过得清清淡淡的,像丝毫不晓已落在众目之下。”
“他要不晓倒是件怪事……赵家和提刑衙门信了?”
陆知回道:“打那两本诗册进炉子,两家布的人手便都撤了。”庾子温行事干净利落,极对他家公子的眼。
“此外……”
“将得的消息。庾子温上街时,有个孩子不知塞了份什么东西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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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瞻挑眉,“没查?”
“查了。”
陆知忙道:“那孩子不识字,只说是一册书……谭良当时拿出两册给庾子温,并说庾子温要的那册正巧与了友人……谭良极善言语藏锋,这或在暗示庾子温。”
这样巧,春和园班主死前送信给谭良乃随手在街招来的小孩,今给庾子温送东西的又是个小孩。
陆瞻眸色微深,“孩童有无可疑处?”
“应该没有……”
“谁盯的庾冰?”
“乐九。”
“让他带乐七去认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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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怀疑——”陆知忙应下。乐七盯过春和园班主那回,公子让乐七认人,是认为两回所涉的孩童是同一个?
若为同一个,小孩的嘴、行踪等比起谭良来自然不同,那么,或可以此为关键口,继续暗暗探查藏在背后那只手。
“让蒙院那头备着,再知会白老三让他后日下帖邀庾子温对弈。”
“是。”
林姑娘在蒙院仅翻寻出几把米、几根叶菜的事陆知已耳闻,公子此番特意交代,若蒙苑那头再不上心,恐便要动怒了吧。
公子和侯爷僵着,家里银钱势力不借不取。自来云香府,林姑娘尚没到公子身侧,陆知心疼银子便将日子过得极素简,但他家公子能主动接纳枕边人,心头多装些热乎气儿,他倒不在乎多砸银子。
陆知退下后,林胭轻揉着眼,沉在账册中许久她已十分疲倦。
“大人可要安置了?”她收起账册。烛光下,男人侧对她的面庞显得分外柔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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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用净房吧。”
林胭将烛芯一一挑了挑,烛火轻轻跳动,室内亮上些许。她下去准备安置,待沐浴过,望见闲室烛光仍亮着,忙回至内室替陆瞻备下干净亵衣。
放轻脚步走至闲室插屏边,“大人,水已放好。”
沐浴后的林胭更见沉静与纤柔,青丝垂散,陆瞻抬眼望去不由怔了征神。
“晓了。”
“你自回去歇吧。”
林胭轻颔首,亵衣已让倩文放了过去,男人既如此说,她便不再多言,回至内室即脱鞋上床。
夜色深浓。
待陆瞻从净房回去,林胭已沉沉睡着。他在花窗边站了片刻,深蓝透黑的夜映入他眸,天上星光点点,他脑中浮出他母亲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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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和父亲争吵……
其实,他母亲很难让人移开眼。便如今夜林胭,既一样的沉静纤柔,又不失天家宗女的雍容尊贵。
离开侯府时,他和他父亲闹得并不愉快,他瞧见母亲偷着落了泪,但他却冷眼看着未吐出半字抚慰的话。
尽管不准陆知在他耳旁道半句跟侯府相关之事,不闻不问,消息却仍从平州传来,母亲病了,且病势不轻。
陛下派遣御医去瞧过,还将她母亲接回京,未允安置在陆家京中府邸,也未让其回他外祖王府,竟是接去了宫中静养。
思绪飘至宫里,念起郦阳长公主,陆瞻轻拢起眉,叹了一息。
吹灯,上床。
他挨着林胭躺下,林胭睡得极沉,被陆瞻搂在怀里也未知觉,她平顺的呼吸轻蕴在陆瞻颈项,轻轻柔柔,使得陆瞻收却心事得了片刻清宁。
陆瞻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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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个梦。
梦境将他拉回儿时。梦里,他父母琴瑟和鸣,送他去拜师时,母亲含泪,父亲亦难得的放下尊长身份,蹲下来轻抚他脑袋,细细叮嘱。
山中岁月过得极畅。
花鸟虫鸣,热热闹闹。
兄长承了大统,沈家嫂嫂常伴兄长左右,那件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之事,更是从未发生。
画面一转。他梦见内室中红烛高照玉珠生辉,雕花缠枝炉里袅散出的香沁人心脾。他掌中紧紧攥着一根红绸,红绸极长极远,又似乎极短。红绸另一端被握在一个女子手中,那女子端坐床榻,眉目脸庞被盖头掩藏住了。
他走过去,掀起盖头。
他娶的妻子便抬起如画眉目,对着他婉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