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无多
萧晏点了点头。
是的,他也这般觉得。
在以为人生至暗的时刻,他遇到了救赎。
就算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也是命运对他的恩赐。
陆弃娘动作很快,收拾好剩菜之后,让萧晏洗碗,她则开始砸核桃,准备炒面用的东西。
滕文甫看着萧晏熟练地洗碗,瞳孔地震。
若说人生际遇,起起伏伏,他这把年纪,已经见得太多。
烈火烹油的富贵,可能转眼间就是大厦倾覆。
萧晏这般,也不是唯一。
可是在落了难之后,还能如此云淡风轻,放下身段,随遇而安的,滕文甫真没见过。
“这是去年的新核桃,可香了,您尝尝。”陆弃娘砸出来一小把核桃仁,要给李老爷。
李老爷摆摆手表示不要。
“您跟我还客气呢!”陆弃娘在滕文甫的震惊之中,强拉过李老爷的手,把一把核桃仁硬塞在他手中,“尝尝。您没吃饱吧,吃点核桃仁。”
李老爷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觉得自己中午没吃饱,过意不去。
见陆弃娘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低头,捡起一小块核桃仁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香不香?”陆弃娘爽朗笑道。
“香。”
“我就说嘛,喷香喷香的,我再给您砸点。”
“不用,够了,留给孩子吧。”李老爷把剩下的核桃仁放到桌上。
“那您吃螺蛳?”
客人没怎么吃东西,陆弃娘心里不得劲。
总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尤其这还是
时日无多
吃鱼吃肉都是难得的事情,没人嫌弃剩菜。
虽然胡神医家里条件好一些,但是他娘子平时省吃俭用,也不太见荤腥。
滕文甫想说什么,但是见李老爷似乎没有反对,便把话咽了下去。
萧晏已经洗完碗出来,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手伸出来。”胡神医坐在李老爷身旁,大大咧咧地道。
滕文甫上前,帮李老爷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胡神医搭上他的脉,眉头一紧,沉吟不语。
陆弃娘等得着急,“老胡,你倒是说话啊!老爷子是怎么了?吃饭也吃不下,脸色也不好。”
“没救了。”胡神医收回手,“准备后事吧,一年半载的事情。”
“大胆!”滕文甫怒斥道。
“呵呵。”胡神医懒得理他,站起身来对陆弃娘道,“想吃什么吃点,有什么身后事安排安排,想去哪里玩就去转转。不过别走太远,容易回不来。”
他只看陆弃娘,根本没搭理李老爷主仆俩。
“胡说八道。”陆弃娘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让你实实在在,也没让你瞎说。老爷子年龄又不是七老八十,现在看着也好好的,怎么就,就……”
“积郁成疾。”胡神医道,“心病难医。”
“鸡怎么了?鱼怎么了?要忌口?难医也得医,你都能把我救回来,把萧晏治好,怎么老爷子的病就不行?你赶紧的,说实话。”
“你是我救回来的,萧晏不是。”
救萧晏的,另有其人。
也可能是,上面的人,就没想要真正废了萧晏。
软骨散那种东西,就算一直吃,只要停药,最多十天半个月,药效也基本解得差不多了。
李老爷摸了摸山羊胡子,气度从容:“是神医。”
见陆弃娘还要说话,胡神医冲她眨了眨眼,给她眼色。
陆弃娘:“你咋了?眼睛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
胡神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陆弃娘养猪养久了,自己也成了猪?
他是在给她使眼色,好吗!
“我来看看。”萧晏道。
“没事,出来了。”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地道:“你说话能不能过脑子?就是真不行了,你也不能直说啊!总得给人点盼头。再说,真的不行吗?”
“一天三副药,一副药一两银子。”胡神医在她耳畔道,“你替他出钱?你们还活不活了?”
陆弃娘咋舌,“咋那么贵,怎么不去抢!”
“这还是我开的方子,要是旁人,翻倍都不止。”
陆弃娘盘算了一下,“那一天,得三两银子?真贵啊,不过,你说说,得吃几天?”
她看看,咬牙能不能忍下。
她倒是没想着自己给掏钱买药,但是稍微得表示一下心意,这是礼数。
毕竟这不是外人,这是萧晏的亲外公,还是唯一一个念旧情上门的。
“吃几天?要一直吃。他那颗心脏,就跟那破房子似的,四面漏风,全靠药缝缝补补。”胡神医道,“一天三两银子,你现在能赚到?”
陆弃娘摇摇头,“以后或许能。”
“那你要把钱都给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