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臣惶恐!请陛下责罚!”
“翰林院里那帮老家伙,也是无用,竟然连这都没审出来,就敢交到朕的面前。
”皇帝冷声道,“但他们一个两个的,在翰林院里也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朕罚他们,也于心不忍。
至于卫云章你——”
崔令宜屏住呼吸。
“朕若是削你的职,太严重了点,你罪不至此;可若是只罚你的俸,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恐怕并不能叫你长记性。
”皇帝顿了顿,才道,“你将‘玉酒’混淆为‘芦酒’,固然是考证不力,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这两地风俗与物产,否则若你看到一篇文章讲京城能种荔枝,定会一眼发现问题。
”
崔令宜升起不妙的预感。
只听皇帝道:“朕看你最近也别在翰林院里待着了,多出去走走,开拓开拓眼界吧。
除了这个酒,其他还有一些问题,朕都给你圈出来了,你好好到当地去考证考证,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一回事儿。
等你查清楚了,把《文宗经注》改好了,再回来向朕复命。
”
崔令宜傻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书没编好,所以把她赶出京城了?
“怎么?不情愿?”
“臣领旨!”
嘴比脑子更快,崔令宜伏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大太监快步下了御阶,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温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还得歇息,老奴送卫编修出去。
”
崔令宜动了动嘴唇,还想给自己辩驳点什么,可那是皇帝,她又是出去采风,可事情传出去,哪个正常人会理解为字面意思?定是都觉得卫云章得罪了皇帝,被贬出京城了!
再想深点,卫云章一个七品编修,又接触不到什么核心政务,贬他有什么用?自然是跟卫相有关了。
卫相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被皇帝扫地出门,这……
崔令宜揉了揉眉头。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翻开手里的册子,想看看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翻了一会儿,终于翻到了那篇文章。
残章不过几百字,也就两三页的篇幅,可她眼睛都瞪出来了,也没瞧见陛下的朱笔圈划。
别说圈划了,她分明看见这书页上,白纸黑字写着“玉酒”,而不是“芦酒”!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没有记错,卫云章也根本没有写错!
难道是皇帝老糊涂,看错了?
几乎是本能地,她想要调转方向,赶回御书房,想皇帝陈明情况。
但她只刚刚挪出一步,便已停止了动作。
不,皇帝怎么会错呢。
皇帝是不会错的。
她抱着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萧瑟冬风吹过她的官袍,吹得她额上细汗全干,她吸了口冷气,合上了这本书。
再翻开另一本。
草草翻过一遍,也是半点朱笔痕迹也无。
但,有个比朱笔更明显的东西。
——在书的尾页,在硬壳的封底内侧,夹着一张薄薄的、明黄色的绢布。
一看到这颜色,崔令宜便啪地一下合起,将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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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全都塞进了怀中,再也不敢拿出来公然翻阅。
她四下望望,确认无人,这才紧抿着唇,快步往翰林院走去。
反正都要奉旨离京了,
崔令宜也不想在翰林院待着了,一回到翰林院,便去向长官报告此事。
长官听后非常惊愕,又听说皇帝还批评他们审查不严,
顿时冷汗涔涔,
想问崔令宜究竟是哪些地方有问题,
崔令宜只道:“陛下让我自己琢磨。
”
正说着,
小黄门带着写好盖印的正式文书前来,
相当于是印证了崔令宜所言。
崔令宜面露羞愧之色,
跟长官匆匆告别后,
也没工夫和同僚闲话,立刻赶回了家中。
因为不是下值时间,
所以瑞白没在门口接她,
她一路步行回卫府,悄悄运了点轻功,
速度比常人快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