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可要好好替父皇分忧才是。
”康王点了点头,“方才见皇兄与你有说有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趣事呢。
”
“殿下说笑了。
陛下上午理政结束,臣正好与太子殿下一同出来,太子殿下因为对《文宗经注》感兴趣,我们便聊了些文章典故上的事。
”
宫道这么长,两个人一起从大殿出来,只要不是死敌,那说上几句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更何况以卫云章的身份,若是从大殿出来,冷着一张脸不去跟太子问好,那才会引起无端猜测。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二人根本从未有过私交。
康王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几圈,最终也没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
我还要去向父皇复命,便先走一步了。
皇兄,告辞。
”
他礼节上倒是挑不出错,拱手之后便大步流星地朝兴泰宫走去。
太子回望着他的背影,并未说话。
但卫云章知道他想说什么。
“臣方才的话还未说完。
”卫云章轻声开口,“臣从未觉得殿下不适合当太子。
臣既然愿意帮殿下,自然是臣觉得值得。
殿下只是天性善良仁和,并不是优柔寡断昏庸之徒,若放在民间,当得一句君子之赞。
只不过,身为太子,这条路可能会走得有些困难。
但是,殿下一直在努力地走,不是吗。
”
太子回过身来,注视着卫云章。
卫云章笑容愈深,退后几步,躬身朗声道:“臣多谢殿下指点,回去后必定仔细考据,不出差错。
”
太子抿了下唇,笑了笑,道:“那本宫便期待卫编修的成稿了。
”
立在长长宫道尽头,他浅浅拂袖,双手背在身后,步过宫门,转入拐角不见了。
“恭送殿下。
”卫云章俯身长揖,直到地面上一排随行宫人的影子渐渐远去,他才直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转去了。
一个去东宫,一个去翰林院。
下值回家回来了,眼神短暂地亮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今日发热了吗?”
“没有。
但还是偶尔会疼。
”崔令宜把脸靠在他的手心,
蹭了蹭,
“今天也想听你念书,
等会儿早点回来陪我好不好?”
卫云章托着她的脸,
柔声道:“那是自然。
”
崔令宜又蹭了两下,
恋恋不舍地抬起来,
这才发现卫云章衣服上有水痕:“下雨了?”
“小雨,
看样子晚上应该会下大。
”
“让他们把灯点得亮些,你走路也慢些,
当心滑跤。
”崔令宜嘱咐道,
“快去换衣服吧。
”
卫云章换了衣服,去跟父母吃饭。
看见卫定鸿也在席,
正在逗襄儿玩,不由关心道:“外面湿气重,大哥怎的不待在房间里。
”
卫定鸿不由失笑:“瞧你说的,
这只是下点儿小雨,
我难不成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卫云章道:“正是换季的时候,大哥还是多仔细着些,
免得受寒腿疼。
”
陆从兰在一旁笑道:“三弟放心,多亏我坚持让他药敷,
现在他的毛病比前两年好多了,就算是风雨阴天,
也不那么容易疼了。
”
不过,话虽这么说,
吃过饭之后,大哥一家还是没有久留,很快回屋去了——每到冬日,大哥屋中总是最快生起暖盆的,不像他和父亲母亲,这个天气,其实还不觉得太冷。
“陛下今日与你都说了什么?”散席后,卫相问卫云章。
卫云章道:“陛下允许儿子可以晚些时候再交稿,不要因为忙着讲学,而降低了编书的质量。
还又鼓励了儿子几句。
”
卫相“嗯”了一声:“你昨日不肯告诉我,非要让我在陛下面前替你说话,召你进宫,也不愿告诉我理由。
好在陛下近来心情不错,又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才会破例召见你。
现在,你总算可以说理由了吧?”
“父亲恕罪,儿子只不过是有个猜想,今日尝试了一下。
”
“哦?”
“那幕后之人从四娘下手,想必是看中了四娘身上的特殊之处。
比起母亲、比起大嫂,四娘有何特别之处?那只能是她的娘家了。
崔公为人友善,崔家也无仇人,四娘若是死于非命,那定是受我卫家连累。
而崔公又疼爱他这个女儿,如此一来,我们两家这桩联姻,便算是到头了。
”
“所以你觉得是谁?”
“儿子不敢断言。
”卫云章说,“今日人人皆知儿子被陛下召见,还得了陛下赞赏,加上儿子已经在翰林院里待了两年,那大家自然会以为,儿子受陛下重视,很快便要升迁。
如此一来,即使四娘真的出了事,崔家与我们决裂,那影响也就不那么大了。
幕后之人看到自己一番计划难以得逞,肯定坐不住。
一旦坐不住,便容易露出马脚。
”
闻言,卫相不由好气又好笑:“你倒是真的长大了,竟敢把陛下也算计在内。
”
卫云章挑眉:“此事天知地知我知,父亲知母亲知,只要父亲母亲不说出去,陛下自然不会怪罪。
”
“行了,真是胆子肥了,也就是仗着有你老子撑腰,才敢如此妄为!”卫相嘴上虽说着责备的话,神色却并不严厉,继续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就不要多操心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
“是。
”
“对了,今日收到线报,说是发现有个人这两日都有在府外出现,身形符合聚云楼小二描述,但看上去只像个普通货郎,暂未发现其他异常。
我已让人继续去盯着了。
你可以把这消息告诉四娘,省得她病中多思多虑,影响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