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生财有道 > 第7章  两毫米
    清晨六点,王茂有轻手轻脚地起床,却还是惊醒了刘梅。

    \"这么早?\"刘梅睡眼惺忪地问,声音里带着沙哑。

    \"江城项目今天竣工验收,得提前去准备。\"王茂有系着衬衫纽扣,俯身在妻子额头轻吻一下,\"你再睡会儿。\"

    刘梅撑起身子:\"晚上能回来吃饭吗?小双期中考试出成绩\"

    王茂有系领带的手顿了顿:\"我尽量。\"这三个字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过去一个月,他几乎没在家吃过一顿完整的晚饭。

    厨房里,他快速热了杯牛奶,就着昨晚的剩馒头解决早餐。窗外,五月的晨光刚刚染亮天际。这个三室两厅的新家,装修好半年了,他却很少有机会好好享受。

    手机屏幕亮起,是公司群消息。四弟王茂道凌晨三点发来的意大利瓷砖报价单,大哥王茂生五点确认的工人排班表,二哥王茂财十分钟前询问验收会议细节生财有道四兄弟的作息,一个比一个拼命。

    出门前,王茂有轻轻推开女儿们的房门。大女儿抱着英语书睡着了,台灯还亮着;双胞胎挤在一张床上,像两只蜷缩的小猫。他悄悄关上台灯,心里一阵愧疚。上次答应带她们去东湖骑车的承诺,已经延期三次了。

    江城商业综合体在晨光中巍然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光芒。半年前,王茂有还是这个项目的经理;如今,他的\"茂盛家园\"装修公司承接了其中二十家商铺的装修工程。这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订单,成败在此一举。

    工地入口,二哥王茂财正在训斥几个迟到的工人。比起半年前,二哥现在有了工头的气势,只是脾气依旧急躁。

    \"老三,你来得正好。\"二哥快步走来,\"3号商铺的吊顶有问题,业主非要我们重做!\"

    王茂有皱眉:\"什么问题?\"

    \"说是有两毫米的缝隙!\"二哥气得脸色发红,\"吹毛求疵!\"

    \"先别急,我去看看。\"

    3号商铺是一家高端珠宝店,业主林总正带着放大镜检查每一个细节。王茂有耐心地听完对方挑剔,亲自爬上梯子查看。

    \"林总,您说得对。\"王茂有下来后诚恳地说,\"我们今天就调整,保证下午五点前完成。\"

    林总脸色稍霁:\"王总,不是我要为难你。这店投资上千万,容不得半点马虎。\"

    \"完全理解。\"王茂有微笑,\"茂盛家园的宗旨就是'客户满意至上'。\"

    送走林总,二哥忍不住抱怨:\"两毫米!肉眼都看不出来!重做得浪费多少材料人工!\"

    \"二哥,\"王茂有拍拍他的肩,\"正是这种态度,我们才能从街边装修队变成接商业项目的公司。\"

    二哥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行吧,我亲自盯着做。\"

    上午九点,验收正式开始。王茂有带着四弟陪同甲方代表逐户检查。四弟西装革履,用流利的英语向外国租户介绍装修特色,专业得令人侧目。

    \"三哥,16号商铺的消防验收有点问题。\"趁间隙,四弟低声说,\"消防局要求增加一个安全出口指示牌。\"

    \"现在装来得及吗?\"

    \"材料有现成的,但\"

    \"但什么?\"

    四弟压低声音:\"消防器材供应商老周说,要是用他的产品,可以给我们回扣。\"

    王茂有猛地转头,四弟立刻举手投降:\"我就转达一下!当然按规矩办!\"

    \"告诉老周,按标准价格开发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王茂有语气严厉,\"再有下次,终止合作。\"

    四弟讪讪地点头,转身去安排工人安装指示牌。王茂有看着弟弟的背影,眉头紧锁。四弟聪明能干,但总有些急功近利的小心思,这让他隐隐担忧。

    中午休息时,王茂有接到大哥电话:\"老三,爸妈的复查报告出来了,爸的指标不太好,医生建议住院调理\"

    \"什么指标?有多严重?\"王茂有心头一紧。

    \"血压和血糖都高,还有那个什么蛋白也超标。\"大哥记不清医学术语,\"妈说先吃药观察,不住院。\"

    王茂有看了看表:\"我这边验收完就过去。你先带爸去医院,别听妈的,她总怕花钱。\"

    挂断电话,王茂有揉了揉太阳穴。父亲中风康复后一直很稳定,怎么突然恶化?医药费公司刚投入大量资金采购下一批工程材料,账户上流动资金不多

    \"王总,可以继续验收了吗?\"甲方代表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下午三点,验收终于结束。二十家商铺全部通过,甲方当场支付了最后一笔工程款。王茂有长舒一口气,这笔钱能缓解公司不少压力。

    正准备去医院,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王总您好,我是金鼎商业广场的项目经理赵伟,听说您公司手艺不错,有兴趣谈谈合作吗?\"

    金鼎广场?那可是比江城项目更大的商业体!王茂有强压兴奋:\"当然,赵经理什么时候方便?\"

    \"今晚七点,帝豪酒店中餐厅如何?我请客。\"

    王茂有迟疑了。今晚本该回家吃饭,而且要去医院看父亲但金鼎广场的项目对公司发展太重要了。

    \"好的,七点见。\"他最终答应,随即给刘梅发了条短信:\"临时有重要客户,晚饭不回了。爸身体不适,我得先去医院一趟,晚点聊。\"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让王茂有胃部抽搐。父亲躺在病床上输液,脸色蜡黄;母亲在一旁削苹果,手抖得厉害;大哥正和医生交谈,表情凝重。

    \"老三来了。\"父亲虚弱地招手,说话比平时更含糊。

    王茂有握住父亲枯瘦的手:\"爸,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浪费钱\"父亲断断续续地说。

    大哥走过来,把王茂有拉到走廊:\"医生说肾功能衰退,得系统治疗,估计要两三万\"

    \"钱不是问题。\"王茂有打断他,\"公司刚收到工程款。关键是治疗方案\"

    \"王茂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一看,竟是高中同学张建军,白大褂上别着\"肾内科副主任\"的胸牌。

    \"建军?你在这工作?\"

    \"老同学!\"张建军热情握手,随即看到病床上的老人,\"这是?\"

    了解情况后,张建军仔细查看了父亲的检查报告:\"伯父的情况确实需要重视,但不算太严重。我建议先调整用药,配合饮食控制,应该能稳定住。\"

    王茂有如释重负:\"太感谢了!那费用\"

    \"按医保走,自费部分不会太多。\"张建军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特别关照。\"

    送走医生,王茂有看了看表——六点二十,该赴约了。他向大哥交代几句,又安慰了父母,匆匆离开医院。

    帝豪酒店灯火辉煌。王茂有在服务生引导下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为首的赵伟四十出头,大腹便便,金表金链十分扎眼。

    \"王总!久仰久仰!\"赵伟热情地起身握手,随即介绍其他人,\"这是刘工、李工,还有陈总。\"

    王茂有与\"陈总\"目光相接时,两人都愣住了——陈明,他曾经的竞争对手,以手段狠辣著称。

    \"王茂有,好久不见。\"陈明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听说你自己当老板了?\"

    酒过三巡,赵伟终于切入正题:\"金鼎广场有八十家商铺要装修,预算两千万。我们很欣赏茂盛家园的工艺,想交给你们做。\"

    王茂有心头一跳:\"感谢信任,我们一定\"

    \"不过有个小条件。\"赵伟打断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城西的'华府天地'项目,你们得放弃竞标。\"

    王茂有一怔。华府天地是他们下周准备投标的重点项目,大哥已经投入大量精力做预算。

    \"这恐怕\"

    \"王总,\"陈明慢悠悠地开口,\"市场这么大,何必非要撞车呢?金鼎这个单子,足够你们吃半年了。\"

    赵伟凑近,酒气喷在王茂有脸上:\"实话告诉你,华府天地内定给陈总了。你们去投标也是白费力气,不如\"

    王茂有放下筷子,胃里翻腾不已。这不是商业谈判,而是赤裸裸的市场分割和利益交换。

    \"赵经理,陈总,\"他尽量保持语气平稳,\"茂盛家园靠的是真本事。华府天地我们会按计划投标,金鼎的项目也希望能凭实力争取。\"

    包厢内瞬间安静。陈明的脸色阴沉下来:\"王茂有,别给脸不要脸。你那小公司,接一个项目就飘了?\"

    \"陈总言重了。\"王茂有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这顿我请。\"

    走出酒店,夜风拂面,王茂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可能刚刚断送了一个大单,但心里却异常踏实。

    手机震动,是刘梅的短信:\"小双数学只考了68分,躲在房里哭。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爸的情况怎么样?\"

    王茂有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突然无比疲惫。他拨通电话:\"我马上回去对了,明天周六,我们带爸妈和孩子们去东湖野餐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确定有时间?\"

    \"确定。\"王茂有看着酒店玻璃幕墙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有些事,比生意重要得多。\"

    挂断电话,他给大哥发了条消息:\"明天家庭日,叫上二哥老四,咱们全家去东湖。爸能请假出来吗?\"

    发完信息,王茂有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星河般流淌,他突然想起父亲传给他的那把刨子——\"做人要正直,像刨子把歪的刨平\"。

    明天,他要把它带到东湖边,给女儿们讲讲爷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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