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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曾卖身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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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说辞,毫无分量,也毫无诚意。

    裴桑枝心下不屑,讥诮暗藏,面上依旧是泪眼婆娑,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仰颈拭泪,明瞳灼灼的直望进裴谨澄眼底,哽咽着虔诚相询:“大哥会对我好吗?”

    既要惺惺作态标榜公允,何妨将其奉上神坛高高供起?

    这般人物虽阴险伪善,却也命门昭然,犹若金漆木偶空悬高阁。

    软肋明显的很。

    “桑枝从兄义,譬之藤萝附乔木,不畏斫伐也。”

    “大哥,可愿作藤萝之百年乔木?”

    裴谨澄胸口堵的慌。

    一双冷淡的眼眸似是被冬日寒气浸染,深沉的让人心惊。

    四目相对,越发心塞。

    裴桑枝意欲何为?

    公然将小女人家的拈酸吃醋摆在明面上,要求他一视同仁?

    “你我兄妹,自当休戚一体。”

    “枝枝,如此可能安心了?”

    话音落下,裴谨澄头一次见裴桑枝那张瘦巴巴的小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隐隐冲淡了萦绕周身的晦气和苦相。

    是不是他先入为主的偏见过于浓郁了?

    裴谨澄不由得扪心自问。

    罢了,就从指缝间施舍些明珠多余的疼爱和物件给枝枝吧。反正枝枝没见过世间,平平无奇的东西亦会视若珍宝。

    家宅安宁和乐为重。

    将裴桑枝捏在手心为重。

    今日的闹剧,绝不可再现。

    裴桑枝佯作察觉不出裴谨澄翻涌起伏的心念,伸出粗糙的满是厚茧和毛刺的手指,拉住了裴谨澄的袖子,学着裴明珠一贯的撒娇模样,温温柔柔笑着道:“我信大哥。”

    “大哥无愧上京百姓的美誉。”

    下一瞬,手指划的裴谨澄的袍袖勾丝破损,锦衣突现瑕疵。

    裴桑枝的笑意被歉疚和恐惧所取代。

    供起来,戴高帽,温声细语灌迷魂汤,整个流程行云流水。

    裴谨澄的心情像是吞了死苍蝇般恶心,偏偏还得顾及体面,不能甩开,故作大度从容:“无碍,一袭衣袍而已。”

    “娇养些时日,便可指若削葱根。”

    “对了……”

    裴谨澄顿了顿,状似无意的试探着:“枝枝识得字,读过书?”

    举止粗鄙,然言谈有物,不像目不识丁的草包。

    倘若,裴桑枝过去十几载当真如所言般煎熬、痛苦,又岂会有读书习字的机会。

    这只能说明,裴桑枝在说谎!

    裴桑枝不慌不忙,坦然自若应对:“不怕大哥笑话,年幼时,养父母曾将我典给留县的梨园伶人,端茶倒水,洒扫打杂。耳濡目染之下,侥幸识文断字,读过些戏文。”

    “我自知不伦不类,比不得大哥腹有诗书气自华。”

    裴谨澄愕然。

    “你曾卖身为奴?”

    还是给下九流的戏子为奴为婢!

    一时间,裴谨澄说不清是惊讶多一些,还是羞耻多一些。

    裴桑枝洒脱一笑,细眉微挑,淡声道:“我没的选。”

    “或许,我的命真真如草芥般顽强,春风一吹,遍地青青。”

    “还好是我,若是明珠,怕是扛不过日复一日的折磨和虐待。”

    “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大哥在,我的来日之路定会光明灿烂。”

    裴谨澄莫名觉得,似有一股冰雪山巅的风刮过,通身凉凉沉沉,还有些许瘆人。

    可,眼前的裴桑枝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软弱无害。

    裴桑枝适时遮掩口鼻,打了个喷嚏,而后福了福身:“大哥,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演不下去了。

    着实演不下去了!

    再不缓缓,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拿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的扎向裴谨澄的心口。

    廊檐下,裴明珠眸色深深的注视着言笑晏晏的这一幕,指间的帕子绞成一团,皱皱巴巴。

    难道,就连大哥也要逐渐偏向裴桑枝了吗?

    朝夕相处情分真的不能彻底取代血缘吗?

    自从闹出真假千金的笑话,旁人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一抹深意。

    她更愿意将那抹深意理解为嫌弃和耻笑。

    裴桑枝迎着裴明珠的目光,缓缓向外走去。

    庭院里。

    裴临允跪伏在青石板上,后背衣衫被鲜血浸透。

    这顿做给言官看的家法,永宁侯没有丝毫留手。

    裴桑枝神色如常的垂眸看着裴临允,轻吐出一口胸口淤积的浊气,顿觉轻快。

    这鲜血,委实令她快慰。

    若是日日能见到仇人血肉模糊,该多有盼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克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更克制不住心头叫嚣的杀意。

    不,永宁侯府的这群人配不上手起刀落的死法儿。

    裴桑枝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头脑逐渐清明。

    跌跌撞撞跑下台阶,整个人重重的俯在裴临允鲜血淋漓的后背上,旋即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永宁侯,哀求道:“父亲,别打了,别打了。”

    “如果父亲怒意难消,我愿意替三哥受家法。”

    死咬着牙关,不想露怯的裴临允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惨叫声直冲云霄。

    永宁侯:他没记错的话,三十鞭已经打完了。

    “父亲,您饶三哥一次吧。”

    “求求您了。”

    裴桑枝歇斯底里的哭嚎哀求着。

    声音刺耳,惊起了立在枯树枝桠上的鸟雀,也飘出了永宁侯府的庭院深深。

    蓦地,裴桑枝力竭般晕过去。

    这场兵荒马乱的大戏也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永宁侯手中的软鞭轰然坠地,着急不已:“来人,请医女。”

    “快些请医女给四姑娘看诊!”

    他是巴不得从来没有认回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儿。

    甚至,也凉薄的想过,若是裴桑枝死在乡野,也就不会让侯府鸡犬不宁,也不会让明珠早就定下的婚事凭白生出许多波折。

    但,那是今日之前啊!

    今日之后,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裴桑枝在人前雍容华贵。

    裴桑枝压在身下的裴临允疼的呲牙咧嘴。

    真的没有人管他的死活吗?

    裴桑枝这个死丫头晕哪里不行,还非得晕他背上!

    永宁侯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那厢。

    荣妄慵倚在八人抬的沉香辇上,招摇过市。

    云锦帷幔垂落,鎏金流苏随辇摇晃。

    “无涯,小爷今儿算不算是做了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事?”

    眉宇间洋溢着轻狂恣意的笑容,犹如一只饮尽倚斜桥酒肆美酒的狸奴。

    无涯撇撇嘴。

    他家国公爷天生就不是什么有美德的人。

    等等……

    长得美,想得美也勉勉强强算美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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