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东院,大洋楼南侧办公厅。
灯光疏淡。
阴白的光洒落在周鹤庭身上。
他刚从戏院回来,支着下颔,一言不发。
何副官恭敬站在不远处,先是汇报了些军务,然后说:“少帅,柳小姐的事,我还是派人去查了查。是柳小姐弟弟惹出来的麻烦,他在赌场欠了钱。”
周鹤庭没有反应。
何副官顿了顿,“钱我已经给了柳小姐,但是麻烦并没有解决,那些赌场打手,似乎又把主意打在了柳小姐身上,这事怕是得要少帅你出面解决。”
他只是一个小副官,即便想帮忙,赌场那些老油子打手也不会卖他面子。
周鹤庭裁着雪茄。
片刻,他燃起一根火柴掬拢在手心。
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青白的雾渐渐笼罩住他染着躁意的眉眼,“你给了她钱?”
嗓子一噎,何副官点头。
周鹤庭语气森冷,“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何副官脚跟并拢,身形笔直,“属下自作主张,甘愿领罚,只是柳小姐的事…”
微微掀起眼皮,周鹤庭冷睨着他。
何副官迅速低下头,再不敢多嘴。
书房静谧。
周鹤庭垂眸,静静吸着雪茄。
雪茄燃尽,他将其按灭在烟灰缸里,半晌才开口,“去把月梳处理掉。”
何副官猛地抬头。
一束光打在周鹤庭身上,他表情淡漠,却有种说不出的凶狠暴戾。
何副官恭敬道是。
彼时,殷晚汀正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拨弄着自己精致的指甲。
月梳在旁边恭维道:“少帅到底是看重您,前几日您说想要看戏,少帅就包下整座戏园子,那个姓柳的,都没有过这种待遇。不过她真是晦气,这么好的日子,竟然来戏园子门口缠着少帅。”
殷晚汀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项链,“柳漾出身低贱,跟她计较什么?你看这条漂不漂亮,这是少帅刚才买给我的。”
“小姐这么漂亮,这项链都成了陪衬。”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何副官带人闯进来,当场将月梳绑了。
殷晚汀大怒,“狗奴才,月梳是我的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进我院子抓人,小心我回头告诉少帅,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何副官并不恼,“少帅亲口下的命令,让我把月梳带去城外枪毙。听命办事,若有得罪,望殷小姐多担待。”
对殷晚汀的怒意和威胁视若无睹,何副官大手一挥,派人将剧烈挣扎的月梳打晕带走。
殷晚汀拦不住,忙去找了周鹤庭。
她不傻,在路上就想明了原委,“月梳同我一起长大,和我情同姐妹。之前你因为柳漾,曾冷落过我一次,月梳看不惯,才在戏园外对柳漾出言不逊。鹤庭,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月梳一命。”
周鹤庭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并不理会。
她依偎在周鹤庭肩膀上哭,不依不饶,“就为了一个你已经厌弃的女人,你非得要月梳的命,你说喜欢我,根本都是假的…”
像是被她磨得不行,周鹤庭放下手头上的事,淡淡开口,“月梳得罪了柳漾还是陈漾,我都懒得管。但下人在外打着周府的旗号惹是生非,是大忌。周府人多口杂,无规矩不成方圆。”
言下之意,他只是看重规矩,并不是为了某些人。
“可是…”
“晚汀,别让我为难。”周鹤庭冷声打断。
殷晚汀哭的愈发厉害,她的泪水,打湿周鹤庭的衬衫。
周鹤庭无动于衷,冷眼睨她。
她慢慢也就不哭了,只是小心翼翼继续求着,“鹤庭,你最疼我,只这一次,你为我破个例,好不好?”
这阵子,周鹤庭把她宠到天上。
她以为哭一哭,就能让周鹤庭放过月梳。
但没想到,周鹤庭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多少对周鹤庭有几分惧意,只能软下性子继续求他。
周鹤庭果然神色柔和下来。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惊胆战,“规矩不能破,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吩咐何副官留她一个全尸。”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像只蝼蚁。
殷晚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周鹤庭抬起腕子,看了眼时间,“行了,我还有个会议,这几日军务忙,得空再陪你。”
说完,他起身离开。
殷晚汀委屈又心痛,趴在沙发上哭得凄惨。
都是柳漾这个贱人,把她的月梳害死了。
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