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遗鸿归 > 第9章  初见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无比,阳光也洒进了塞州城之中。

    许多店家纷纷打开门,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皆是有说有笑的。

    张隐霄二人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不多时,似乎听到了一阵马蹄奔腾声,祁叶遥朝前跑了两步,只见另一条道路上,一群身着玄甲的士兵正骑着军马快速奔走。为首那人的头盔上插着根红毛,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她不解地问道:“哥,那群人去干嘛啊?这么急。”

    张隐霄也不明白。这时旁边一个用扁担挑着两筐活鱼的男子笑道:“你们外地来的吧。这种情况,准是哪里又出现了什么妖邪,这些士兵们前去增援的。”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妖邪呢?”

    那男子狐疑地看了看张隐霄,问道:“你从哪儿来?”

    “叔叔,我们两个是从凤鸣洲来的。”祁叶遥抢着答道。

    那男子恍然大悟,脸色有些怅然,说道:“这落世洲可比不得你们那凤鸣洲。咱们这里啊,自从十四年前天阶楼建立之后,妖邪就多起来了喽。”

    “天阶楼?”张隐霄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中似有一根长弦被拨动。

    那男子却笑道:“小孩子,知道的东西少点,没什么不好。你们两个小娃娃,也不要在夜里乱跑,小心碰上妖邪呢!”

    张隐霄还想要再问问,祁叶遥却拉着他要往一处傩面摊前走去。拗不过,二人来到摊子前,女老板笑着说道:“小兄弟小妹妹,看些什么?”

    祁叶遥看着摊子上这些个张牙咧嘴,面目狰狞的面具,又害怕又喜欢。她指了指挂着的红色瘴鬼面具,小声说道:“我能不能戴一戴这个?”

    女老板被她这乖巧模样逗笑了,取下那个面具,递给祁叶遥,说道:“小妹妹,你喊我三声好姐姐,我就把这个送你了好不好?”

    “不用不用……”张隐霄正要拒绝,拉着祁叶遥欲走,女老板打断道:“你这小子,我跟小妹妹交易呢,你插什么脚。”

    祁叶遥喜笑颜开,冲着张隐霄做了个鬼脸,便甜甜地说道:“好姐姐,好姐姐,大好姐姐!”

    张隐霄无法,只得笑着看向他们。

    “嘴真甜,那这瘴鬼就送你啦。”女老板开心地说道。

    “瘴……瘴……瘴鬼?”祁叶遥有些害怕,女老板说道:“这傩面具可就是瘴鬼呢,怎么,小妹妹你怕啦?”

    “没……没有!”祁叶遥说着就把傩面具戴在脸上。

    “对嘛,带上面具了,那可就是个小瘴鬼了,看谁还敢欺负你!”女老板说着,看向张隐霄,“小兄弟,你是她哥哥吧。想要啥,我也送你一个。”

    张隐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我不喜欢这玩意。”

    “真不要?”

    “不要。”

    “行吧,那你们慢些走。”

    祁叶遥拉着张隐霄的手,笑道:“哥哥,你现在可是牵着一个小“瘴鬼”呢,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张隐霄看着这个瘴鬼面具,觉得有点瘆人,便转过头,不再看她。

    祁叶遥见状,咯咯地笑了起来,绕着张隐霄一圈一圈地转,身后竹篓一上一下地摆动着。

    张隐霄按住了乱动的祁叶遥,说道:“你再这么跳来跳去,竹篓可都被你震坏了。”

    语罢,祁叶遥这才不再蹦跳,轻轻地摘下傩面具,和“瘴鬼”对视着。良久,她将傩面具放进竹篓,轻声说道:“感觉也没那么吓人嘛。”

    日落西方,二人四处走着,终于在一处池塘边停下。祁叶遥欢快地放下竹篓,脱下鞋子,坐在有些潮湿的石阶上,把脚伸进水中玩了起来。

    张隐霄打开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只烧鸡,好几个包子馒头,还有两块大圆饼打底。他将烧鸡掰了一半,递给闹得正欢的祁叶遥,说道:“别玩了,小心掉水里。快上来吃好吃的。”

    祁叶遥眼见烧鸡,两眼放光,赶忙赤着脚丫子上了岸,接过半只烧鸡,大快朵颐起来。张隐霄蹲在地上,嘴里啃着馒头,眼睛怔怔地望向池塘中。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张隐霄就在这池塘边升起了火。祁叶遥吧唧着嘴,问道:“哥,你咋不吃烧鸡啊?”

    “不想吃,你吃你的。”

    “那不行!”说着,祁叶遥就掰下还未舍得吃的鸡腿,递给烤着火的张隐霄,“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不吃了!”

    眼见张隐霄吃下鸡腿,祁叶遥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暮色渐深,张隐霄看向远处,似有一群火光上下起伏,他不知何意,心中却有一股不安感袭来。他从竹篓中取出山海剑,心里想着这池塘离那街道也不远,怎么会有妖邪。

    不多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兵马在街道上四散开来。

    为首的一个不怒自威,剑眉星目的中年将领下马后,带着两个随从朝着火堆旁的两人走来。

    祁叶遥有些害怕,又躲进张隐霄身后,手里却拿着那“瘴鬼”面具。

    那两个随从上下打量着二人和四周,中年将领沉声问道:“二位,我们是追杀妖孽而来,你们可曾见过一个身高九尺,满身伤痕的怪物?”

    祁叶遥被这话吓得说不出话,悄悄地戴上傩面具,权当给自己壮壮胆。

    张隐霄也是震惊道:“真……真有?”

    一个随从盯着张隐霄,突然一声大喝:“此地妖邪常有,尔等却装不知。何况夜深不归家却至于此,定是那妖孽所变!”说着,抬起手中长枪,就要刺向张隐霄二人。

    “住手!”中年将领赶忙制止。

    祁叶遥被这一幕吓到了,她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中年将领训斥了两句那个冒进的随从,便带着歉意走上前,说道:“吓到你们了,但夜已深,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还在外面?”

    “我们是外地来的,身上没钱,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张隐霄咽了咽口水说道。

    中年将领思考了片刻,正要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扑了过来。一众士兵瞬间围了过来,只见一个满身血痕的怪物压着中年将领,口吐人言道:“又见面了,谢大将军!让你的人放我走,不然,我便跟你同归于尽!”

    众士兵面面相觑,缓缓靠了过来。那怪物嘶吼着,用利爪稍稍刺进那谢大将军的脖颈,喊道:“再靠前一步,那边给他收尸吧!”

    张隐霄抱着山海剑,祁叶遥戴着瘴鬼傩面,立在那怪物身后不远处,一动不敢动。

    那谢姓将军被压得说不出话,却仍是摆着手,所有士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管我的死活,上来斩妖!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动,没人想看见自己爱戴的谢国公今日死在这个无名小妖手中。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谢国公在怪物的控制下,脖颈不断渗出鲜血。

    这时,那怪物突然觉得身后似有动静,回头一看,竟是个少年背着手朝自己扑来,他狂笑一声,身后突然长出一只利爪,朝那不知好歹的少年刺去。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怪物身下的谢国公脖颈渗血更猛。

    那少年似乎也没有想到怪物身后会生出一只手来,躲闪不及,直接被利爪洞穿,然而他仍是奋力从身后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劈下,一道剑光闪过,怪物被削成了两半,化作黑烟消逝。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全然是意料之外。祁叶遥扔掉傩面具,大哭着奔向倒地的张隐霄,眼见他的胸前几道窟窿正汩汩冒血,哭得更甚。

    谢良树被随从扶起,沉默着来到张隐霄面前,没有犹豫,立马让随从牵马而来。士兵拉开哭闹的祁叶遥,谢良树抱起昏迷过去的张隐霄,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几个士兵跟在后面护送而去。

    之前那个冒进的随从脱掉一身坚硬的玄甲,低下身子,用衣服擦了擦祁叶遥脸上的鼻涕眼泪,轻声说道:“放心吧,咱们谢将军是带着你哥哥去找医生了。你哥哥他……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又拿衣袖擦了擦祁叶遥的脸,接着安慰道:“走,咱们也跟上去,不然晚了,你哥哥可就醒了!”

    祁叶遥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泪眼婆娑地望向这个人,点了点头。随即,这随从便拿起地上的竹篓和锈剑,带着祁叶遥上马追随而去,其余士兵拾起地上的玄甲,也纷纷上马而去。

    深夜的塞州城之中,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音,不少居民被惊醒,却不知发生何事。

    塞州城东面城墙上的守卫,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影快速奔来,身后不远处还有着一群黑影。

    离近了,才看见是一个将领抱着个孩子骑马而来。那人大声喊道:“吾乃谢良树,速速开门!”

    城下士兵不敢懈怠,立马打开城门,谢良树没有减速,如同风一般远去。后面赶来的士兵也赶了上来,离了塞州城。

    守卫正要关门,却看见又来了一队疾驰的兵马,他赶忙再次大开城门,只见一个没穿玄甲的男子带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一马当先,那男子远远地就问道:“谢国公何去?”

    城门守卫大声答道:“坝城方向!”

    男子便低下头,跟那女孩说着什么,也不作停留,迅速远去。

    城下守卫待兵马走远,正要关门,迟疑了一下,向上喊道:“后面可还有了?”

    “关门吧,应该是没有了。”

    谢良树低下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懊恼不已,若是此子当真出了意外,那他往后余生便再也不能原谅自己。

    坝城守卫见到马上的是谢国公,立刻打开城门。谢良树直奔国公府,一刻不停。坝城中虽不甚繁荣,却有一神医华伦,虽近耄耋之年,但医术至深,无人可再与其匹敌。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府上,夫人女儿早已睡下,却被屋外吵闹声惊起。宋温恬牵着揉着双眼的谢宁舒,一出门就看见脖颈鲜红一片的谢良树怀中抱着一个满身渗血的昏迷少年,二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谢良树可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径直走进屋子,边走边吩咐下人速去请来华老先生救人。

    宋温恬和谢宁舒跟着走了进去,只见谢良树慌不择路,直接把满身是血的少年放到了谢宁舒的床上。婢女绿花和红叶提着两桶清水和几块干净的布走了进来。

    谢宁舒眼看着那个少年身上的血染透了自己的床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少年满是血污的脸。

    宋温恬抱怨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非得领命率队去诛什么邪。看你脖子上全是血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良树没有抬头,擦拭着少年身上的血污,过了会儿才沉声道:“我不碍事。这少年是为了救我一命才受此重伤。”

    谢宁舒凑上前去,小声地问道:“爹爹,他不会有事吧?”

    谢良树听后,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垂垂老者从马车上下来,拄着拐杖走到屋里,谢良树赶忙说道:“在下谢良树,恳求华老先生救救此子。此子是为了救在下,才被一妖邪重伤于此。”

    华伦上前把了把少年的脉象,又抬起眼皮,看了看伤口。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国公爷,恕在下无能为力,此子瞳孔散大,脉象微弱紊乱,已是元气大伤之兆,已是无力回天,还请节哀。”

    谢良树听后,瞪大了眼睛,哀求道:“华老先生,就当是在下求您了,请尽力治一治吧……”

    话到最后,已成颤音。

    华伦摇了摇头,叹息着,拄着拐杖走出了屋子。

    谢宁舒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昏迷的少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毫无反应。

    这时屋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士兵纷纷走了进来,迎面遇上了一个叹息着走出来的老头子。祁叶遥心中害怕不已,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来到里屋,随从就看见谢良树瘫坐在地上,谢家小姐的闺床上躺着昏迷的少年。祁叶遥挣开他的手,跑到了张隐霄身旁大哭起来。

    此时,正在归墟血堑祭拜山海宗众人尸骸的潘小满,心中异动。随即眼神一凛,便如流星一般,横跨拒云,凤鸣,落世三洲,不出半刻便来到了那处池塘上空。他正要去往谢国公府,却在空中看见一个衣服破烂不堪的老头子正缓缓走向府邸。

    他在空中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慢悠悠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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