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地点是东北山区的一处古寺遗址,气场浓重得像是多年未清的旧咒聚集点,一旦碰触,咒灵像是从地底爬出般蜂拥而来。

    离忧这次接的,是一件标示为「单一特级」等级的清除任务。但到了现场,她只需要几秒就发现情报错得离谱。

    这不是「一只特级」。

    而是一群。

    「……太密集了。」她低声自语,肩膀已经泛起细微的血气波动。

    咒灵们彼此之间有着某种相似的结构,像是从同一个源头诞生,被某种残留的意志牵引着,轮流攻击、再退开、再包围。

    她的空间术式如刀片撕裂空气,动作依然冷静、凌厉,战术jg准无误。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的咒力压力变得难以忽视。

    离忧深知,这些不是她无法打败的对手。

    她的「彼岸之境」在压制上占据优势,只是消耗极大,拖延处理速度。

    更何况……

    一记突如其来的尾击从她侧翼袭来,她回身闪避时还是被余波扫中侧腹。

    咳出一口血的同时,她瞬间启动空间压缩瞬移离开原地。

    她单膝跪地,呼x1微乱,手指按住侧腰的伤口。

    血流没有停止。

    「可恶……」

    这种程度的伤,她撑得住。

    但她心中另一个声音已经浮现:

    ——如果现在启动契约,将一半伤势转移过去,他就会立刻醒过来。

    她立刻否决了。

    ……不行。那个人前几天才从连续七场东南区域的紧急支援任务回来,根本还没休息够。

    昨天晚上终於靠在她怀里睡了足足八小时,还说「终於能好好睡了」,现在正是他休养的时间。

    她怎麽能在这种时候,让他醒来?让他担心?

    更糟的是——他一定会来。

    他一定会穿越半个县区过来,然後露出那种「又气又心疼」的脸,然後什麽都不说,抱着她飞奔回硝子那里疗伤,还会碎碎念她「为什麽不马上叫我」。

    她知道得太清楚了。

    所以她握紧拳,站起身,再度展开术式,把伤痛压回去。空间像水面一样扭曲,她如影而行,一次次将敌人的攻击预判、转向、包围、反制。

    终於,最後一只特级咒灵爆裂於空间的重力压迫中。

    她站在塌陷的残垣中,呼x1不稳,左腿微微颤抖。血已经从伤口渗进鞋里。

    而那一瞬间——某种熟悉的「剧痛」从神经中回馈给她。

    「……!」

    她猛然意识到,在最後那记反击里,她因反sx保护要害而错过停止契约分担的时机,契约自行启动了。

    也就是说,她的伤势在那一瞬,被分担过去了。

    她撑着墙壁坐下,闭上眼,低声叹了一口气。

    「……糟糕。」

    现在他一定醒了。

    她甚至能想像他那副睡眼惺忪,却在察觉痛感时瞬间清醒、瞳孔收缩的模样。

    然後,毫无悬念地——

    「等等会被骂的吧。」她嘀咕,「大概会先被抱起来,一边往硝子那边冲,一边碎念你就不能第一时间叫我、你就一定要撑到最後一秒吗。」

    「我是不是该先想想要怎麽哄他……?」

    她无力地仰头看天。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为什麽脑袋里装的全是「等会要怎麽跟那个人道歉」这种东西?

    她轻声苦笑,但心里无b温暖。

    他一定会来。

    他每一次都没有让她等太久。

    五条悟醒来的那一瞬间,是因为剧烈的刺痛。

    不是梦,不是幻觉。那是从腹侧穿透来的某种钝击余波,明确得令人无法忽视。

    他睁开眼,从熟睡中瞬间苏醒,指尖紧抓着毛毯,低声喃喃:「……离忧。」

    她出任务去了。特级。他记得。

    他也记得她这次坚持要单独处理,说那片区域的咒力结构与空间g扰太特殊,不适合多名术师行动。

    他本来想陪她去的,但她轻声按住他额前,说:「你需要休息。等我回来。」

    可她没说会受伤。

    而现在——

    他已经从床上起身,一秒也没犹豫,快速换上外套,感应契约定位,让他迅速锁定她的位置。

    「……还敢跟我说你会没事。」

    他咬着牙,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离忧还坐在瓦砾间发呆地思考「等等要怎麽哄五条悟」时,空气忽然扭曲起来,一gu强大的咒力震开周围的灰尘。

    「——学姊。」

    他站在破碎的寺院门前,白发微乱,额前还挂着刚刚起床没整理乾净的碎发,脸sey沉得可怕。

    「……悟。」离忧反sx地站起来,又因为左腿一软差点跌下去。

    五条悟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毫不费力地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捞起。

    离忧还没开口,他就低声:「……很痛。」

    「我知道。」

    「为什麽撑到最後一击才让我知道?」

    离忧叹了口气,双手搭在他肩上:「因为你刚好在睡。」

    「你就这麽怕打扰我睡觉?」

    「因为你连续任务七天没睡好。」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被打得半si也不吭声?」

    离忧无奈地看他一眼:「我活下来了,不是吗?」

    五条悟盯着她,眼神复杂、压抑,像是千言万语憋在喉咙。

    终於,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我讨厌你这样。」

    「……」

    「你总是把所有东西都压在自己身上,什麽都不说,还在被打得快站不住的时候,先担心我会不会被吵醒。」

    「你知不知道,那一瞬间我醒来的时候,心都凉了。」

    离忧轻轻搂住他,低声回应:「……但我知道你会来。」

    五条悟微微一顿。

    她把下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语气低低的:

    「我知道你永远都会来找我,所以我才敢把这麽多事留给自己。」

    「因为……只要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就能交给你。」

    「你会接住我,对吧?」

    五条悟紧紧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颈侧,过了好几秒,他才闷闷地说:「……我还是很生气。」

    「我知道。」

    「但我现在又很想吻你。」

    离忧笑了:「可以,但在送我去找硝子疗伤之前不能超过三十秒。」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她的脸,「好,就三十秒。」

    他吻了下去,有点急切,混着从苏醒到奔赴之间积压的所有焦虑与渴望。

    她轻轻回应,让他的每一分不安都找到出口。

    一吻结束,他背起她,飞身离开战场,边走边碎念:「等会硝子一定会说你是最会惹我心疼的人。」

    「她会说你是最会碎念的契约伴侣。」

    「那你还敢不叫我第一时间过来?」

    「……我会努力改。」

    「学姊,你说这话我能信几分?」

    「……二分?」

    「学姊。」

    「好啦好啦,五分。」

    五条悟忍不住笑出声,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医务室的灯还亮着,代表硝子还在——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打算休息。

    五条悟抱着离忧直接推门而入,医务室里一如往常地乾净、宁静,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药水与烟草味交错的气息。

    硝子抬起头,看到两人进门,视线落在离忧身上那条染血的侧腰,下一秒语气毫无起伏地开口:

    「……果然来了。」她慢吞吞地摘下手套,转身开始准备反转术式,「我本来还在想,这两天应该快到了你们其中一个该来挂急诊的时候。」

    「欸欸,硝子,你也太冷血了吧~」五条悟一脸夸张,「我们可是公认的最强夫妇欸,不该有特别诊疗待遇吗?」

    硝子翻了个白眼:「你们这对麻烦人物,平均两周至少有人伤到需要反转术式,我要不要直接在你们家楼下设个分部?」

    五条悟笑得一脸无辜,然後将离忧轻轻放到诊疗床上:「这次真的有点严重,学姊撑太久了。」

    硝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离忧的脸se:「……你现在痛感分担还在吗?」

    「还在一点。」五条悟皱眉,「不太重,但刚刚那一下差点让我从床上掉下来。」

    「……活该。」硝子冷冷丢出两个字,然後转向离忧,语气终於有点温度:「你呢?现在清醒吗?」

    离忧坐在床边,神se虽然苍白但还算平静,「有点虚,但还能讲话。」

    硝子伸出手覆上她的伤口位置,轻轻释放咒力,一边开口:「连你这种人都会被打到启动契约,说明这次真的不简单。」

    「……我一开始没打算让他分担的。」离忧轻声说。

    硝子没多问,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他会知道的。」

    「我知道啊。」离忧低头,「就是因为知道,才更烦。」

    五条悟走过来,一脸微妙地搂住她肩:「你这种话说出来我会以为你在告白欸。」

    硝子嘴角0u:「你还有脸说。你是不是又碎念她碎念到她快内伤了?」

    「才没有!」五条悟振振有词,「我很冷静的好吗?我只是用理x的语气指出她应该第一时间叫我,然後——」

    「碎念十分钟。」离忧淡声补刀。

    「喔~原来是冷静碎念。」硝子叹了口气,动作却b嘴上温柔许多,小心地让伤口开始癒合,「我看你们两个乾脆搬来医务室住好了,反正来得b学生还勤快。」

    「那你的床要借我们一半喔~」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去,「我可以铺地板,但离忧一定得躺你那张加厚床垫,毕竟她腰受伤。」

    硝子:「……我要辞职。」

    离忧终於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然後低下头,有点虚弱地说:「……谢谢,硝子。」

    硝子听见这声谢,语气也收敛了些:「别说谢谢。你们要是能少来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没办法啊,这就是最强术师的日常悲剧。」五条悟耸耸肩。

    硝子瞪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补了一句,「算了,我还不是得帮你们收拾。」

    诊疗灯下,咒力缓缓稳定,离忧的脸se渐渐恢复血se,伤口也癒合得七七八八。

    硝子收回手,一边摘手套一边说:「好了。回去之後老实躺着,不要给我偷偷跑去训练。」

    「会照做。」离忧点头。

    五条悟拍拍她的头发,语气忽然轻了下来:「我会看着她。」

    硝子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将医疗器具归位,最後淡淡地丢下一句:「……你们再把这里当成定期报到的恋ai脑急救诊所,我就要收费了。」

    离忧微微一笑,低声道:「知道了,会控制的。」

    夜已深,公寓内只剩下温暖的灯se与两人静静的呼x1声。

    五条悟帮离忧换好家居服,把她抱回沙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肯松手。

    他没再多说什麽责备的话。

    离忧先开了口:「……对不起。你有理由生气,有权利不高兴,我什麽都知道……」

    她没有看他,只是把额头贴在他肩膀上,语气里温柔到近乎自责:

    「我只是……看到你连续任务几天都没睡好,好不容易休息了,我不想吵醒你。」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能再撑一下,你就能多睡一会儿。」

    「但我也知道……这种想法是错的。」

    「因为如果换作是我,你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远方等消息。」

    她停了一下,像是什麽话梗在喉头,但最终还是说出来:

    「……我真的很抱歉,悟。」

    「让你担心了,让你……又那麽心疼。」

    五条悟没说话,手却轻轻0上她的後颈,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收得更紧。

    他知道她会说这些。

    离忧不会轻易对他隐瞒情绪。她的冷静、她的坚定、她的ai……他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没多责怪。

    他只是叹了口气:「……学姊,你什麽都懂。」

    「你知道我会担心,会来找你,会心疼到不行。但你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你太ai我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讽刺或轻挑,只是单纯的事实陈述。

    离忧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他又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没办法怪你。只是……下次啊。」

    「如果真的不想我失眠……那就先叫醒我。」

    「然後……等你任务回来,我就躺在你的腿上补眠一整天,睡在你的办公室沙发上也行。」

    他语气转为带笑调侃:「你不准抱怨。」

    离忧终於笑出声来,被那种熟悉的温柔填满了。

    「好,我不抱怨。而且……我会抱着你,让你睡得更安稳。……还可以顺便帮你挡掉硝子骂人的讯息。」

    五条悟忍不住笑出声,把脸埋进她肩颈:「……学姊,你太狡猾了。我怎麽可能不原谅你?」

    隔天上午十点半,高专教职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五条悟躺得很安稳,一只手搭在腹前,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整个人像一只慵懒的大猫,脑袋枕在离忧的大腿上沉睡。

    离忧坐在沙发上,一手放在他头发间,动作轻柔地抚着他有些乱翘的白发;另一手则拿着一叠任务报告,边翻边看,偶尔在页角标记重点,神se一如既往地冷静。

    一切都安静又平和。

    「……这是什麽情侣疗癒剧场?」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

    离忧抬头,见硝子一手推门进来,另一手正拿着资料夹,脸上写着「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办公室」。

    「早。」离忧语气平稳,「有事吗?」

    硝子走进来,视线没离开那个睡得理直气壮的人:「你该不会让他在这里睡一整天吧?」

    离忧低头看了五条悟一眼,见他眉心舒展、睡得b平时还沉,不由自主收轻了声音:

    「……他真的很累。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所以我答应他今天可以在这里补眠。」

    硝子挑眉:「你也太宠他了吧。」

    「……补偿而已。」离忧的声音略微放轻,「昨天任务我受伤了,他被契约叫醒……」

    硝子走到桌边,一边翻资料一边说:「所以这就是你们家的伤後ai情仪式?」

    「是他要求的。」离忧坦然回应。

    硝子扫了一眼睡得像si了一样的五条悟,语气充满戏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装睡,就是想赖在你腿上不走。」

    离忧无奈地淡声说:「他如果醒着听见你这句话,会得意到笑出声。」

    「笑得太大声我就把他踢下去。」

    离忧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五条悟的睡颜,语气轻柔:「……他很久没有睡得这麽安稳了。」

    「所以我想让他睡得久一点。」

    硝子没再说什麽,只是淡淡补了一句:「那我下次会晚点进来。」

    「谢谢。」离忧轻声说。

    硝子关门离开後,办公室又回归宁静。

    几分钟後,离忧正翻着报告,忽然觉得膝上的重量微微动了动。

    「……学姊。」他还是醒了。

    「嗯?」

    「……我刚刚梦见我们在高专被夜蛾校长骂,但我还是睡在你腿上。」

    离忧轻笑:「你知道这里是办公室吗?」

    「我知道啊,但我现在躺得很好……你不可以赶我起来喔。」

    「我没赶你啊。」

    「那我可以继续躺到午休吗?」

    离忧温柔地0了0他的发顶,语气温和至极:

    「可以。」

    「……你最好了。」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闭上眼。

    邻近中午,高专教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野蔷薇的声音从外头响起:「离忧学姊?五条老师在吗?我们来报告任务结果——」

    话音刚落,门已经被她轻推开来。

    下一秒,三人同时顿住在门口。

    伏黑:「……」

    悠仁:「……哇。」

    野蔷薇:「……我是不是该先关门?」

ͶƼƱ һ½Ŀ¼һ 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