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琐碎声音终于停歇。
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随即,那扇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陆正远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门口所有的光线,屋子里骤然暗沉下来,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却让韩月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他沉默地走到屋子中央,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蜷缩在墙角的韩月身上。
韩月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锐利,带着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她不敢抬头,心跳得厉害。
是错觉吗?
她感觉今天的陆正远,看她的眼神似乎与昨夜那纯粹的冷漠有所不通。
多了一丝……探究?
是因为她偷偷喝了灵泉水,气色稍微好了一点?还是因为她眼里的麻木和死寂,被强烈的求生欲取代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从他随身的军用挎包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他走到韩月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窝头。
表面粗糙,甚至能看到里面掺杂的麸皮和不知名的野菜碎屑。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主食。
韩月胃里一阵翻腾。
单是看着,就让她喉咙发紧。
可腹中的饥饿感却在叫嚣。
她知道,自已必须吃下去。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窝头。
窝头冰冷而坚硬,像一块石头。
陆正远没有离开,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无声地笼罩着她。
他是在等她吃?
韩月捏着窝头,指尖用力,几乎要将那粗糙的表皮掐碎。
直接啃,她怕自已会吐出来。
目光瞥向墙角那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似乎还有一点浑浊的水。
她心里一动。
假装去沾水,然后偷偷用指尖沾上一点空间里的灵泉水……
她抱着瓦罐站起身,尽量让自已的动作看起来自然。
走到桌边,她背对着陆正远,假意将窝头往瓦罐里那点浑浊的水里浸了浸。
实际上,在她手指触碰到窝头的瞬间,一滴微不可察的灵泉水已经悄然渗入其中。
窝头坚硬的表面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微软化了一丝。
她转过身,重新在墙角蹲下,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那个窝头。
依旧难以下咽,拉嗓子。
但比起刚才那石头般的触感,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她能把它咽下去了。
她吃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陆正远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起身,看着她走到桌边,看着她笨拙地将窝头沾水,看着她小口吞咽。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皱了一下。
动作太细致了。
不像一个饿了许久的农家女孩该有的急切。
倒像是……城里那些娇气的小姐,在嫌弃饭食粗劣。
还有她刚才的神态,虽然依旧怯懦,但那双眼睛……似乎比昨天清亮了许多,少了些麻木,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陆正远眸色深沉,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但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到床边,拿起他昨晚擦拭过的水壶,检查了一下,然后重新挂回腰间。
屋子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
还有一丝微妙的、无声的试探。
仿佛平静的水面下,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韩月低着头,啃完了最后一口窝头。
胃里有了东西,身l也暖和了一些。
但心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