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林大全屋里。
桂花用胳膊肘狠杵了下林大全的后腰,压着嗓子抱怨:“当家的,娘怎的尽把苦差往你身上撂?去年那账房学徒的差事,想都不想就给了三郎!”
见丈夫没搭腔,她索性翻身坐起:\"我早说要争一争的,偏你拦着不让说。结果如何?三郎不还是灰头土脸滚回来?钱没见着半枚,倒要咱们在地里刨食养家!\"
她越说越气,手指头几乎戳到丈夫脸上:\"如今倒好,反倒是先让你去帮忙沈氏干白活。三郎倒轻省,跟着去县城耍子!”
桂花脸上一脸不屑:“这沈氏也真的是不知好歹,不知道去县城干什么,挑点东西还要三郎帮忙!\"
林大全把粗布被子往头上一蒙,瓮声瓮气道:\"侍弄庄稼是本分,我原也不是做学徒的料。娘让干啥就干啥,少嚼舌根。\"
\"你!\"桂花气得捶床,梆硬的床板硌得她掌心生疼。这榆木疙瘩,白费她盘算这许多!
沈青云自然不知道林家大房正因这事儿暗潮涌动。
这一晚,她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天刚微微亮,沈青云起来洗漱,将东西都收拾好放到背篓里。
背篓里放着昨天准备好的竹筒,沈青舟的小背篓里整齐码着洗净的荷叶。
沈青云原本打算今天让沈青舟在家休息一天,谁知道她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来了,一副“我也要跟着去”的模样。
……
天没大亮,林三全打算去灶房舀水洗漱,正撞见大嫂摔帘子出来。她眼皮一掀,鼻尖挤出个冷哼,摔摔打打地走了过去。
林三全见状,也不多说什么。
他穿着洗得发白衣衫,眼神里透出一股机灵。
他到茅屋的时候,沈青云正在把木盆放到挑担里。
林三全赶忙上前道:“嫂子嫂子,让我来。”
靠近了才发现沈青云瘦巴巴的,在微光下更加显得暗黄的脸色,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心里嘀咕着:“虽说这嫂子长得丑,可这脑子倒是灵光!”
在微光的映照下,沈青云的双眸更显灵动俏皮。她莫名地看着林三全脸上透着一股惋惜的神情,却不知他在惋惜何事。
林三全问了目的地后,就一晃一晃的挑着东西往村头的码头走去。
沈青云原本打算先去七里乡的大集那,可今天并不是赶集日,第一次还是想先去人多的地方试试水,干脆直接先去县里。
在村口的码头等了约莫半盏茶时间,船公便到了。
等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刚大亮,城门熙熙攘攘排满了进城的人。
沈青云跟着林三全去东街那交了五文钱的摊位费,拿到了一个写着三十四的木牌,循着牌号来到了一小块空地前。
位置在集市稍后的地方。
今天可以凭借着木牌子在集市里摆摊一整天。
入城一人就要花费两文钱,再加上船资一个人四文钱,什么都还没卖,就去了六文钱的成本。
怪不得村里的人很少到县城里卖东西,这个成本也太高了。
在县城里还是卖三文钱一块吧!沈青云暗想。
林三全放下担子,把木盆一一搬出来摆放好。
沈青云拿开盖在木盆上的湿布,里面是颤巍巍、冰凉爽滑的凉粉
洗干净手后,她用竹片快速的将凉粉化成大小一致四四方方的形状。
她一边对林三全和沈青舟叮嘱:“一会儿人多了,都机灵着点,别慌慌张张的。”
沈青舟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凉粉,小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林三全则笑嘻嘻地应道:“嫂子放心,有我呢!”
他好奇的看着木盆里的凉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凉粉呢。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卖的出去,看着是挺精致的。
林三全心里直打鼓,这县城的集市就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怎么着都能卖的出去一些吧。
沈青云把边角料都划出来切丁,放到竹筒里。在舀出一小部分,示意沈青舟拿出一片荷叶,放到荷叶里,加入了今早化好的梨糖。
晶莹剔透,琥珀色的糖水,在绿央央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旁边的卖茶水张摊主看到新奇的东西,走过来好奇的问道:“姑娘,你这是卖的啥。咱可没见过这样东西呢,这还往里搁糖水呢?”
他刚刚可听到清楚,这位年轻的姑娘让旁边的小郎君倒了一点糖水进去。
糖可是稀罕货!
沈青云:“大哥,我这卖的吃食,凉粉,可以直接吃,清热解毒。”
卖茶水张摊主惊讶道:“这是粉?怎地看起来和一块一块的豆腐这么像。”
沈青云把刚刚做做好的试吃递给他:“这也叫木莲豆腐,冰冰凉凉,可以直接吃,也叫凉粉。大哥,您帮我试试味道。”
茶水张摊主面露迟疑,这不好吧?
沈青云见状,干脆往他手里一塞:“我这是边角料切出来的,本来也打算给客人试吃,您试试看,这凉粉可咸可甜。”
茶水张摊主捧着荷叶吃了一口,眼前一亮。入口爽嫩鲜滑,清爽无比,似乎将今早上的火气都消了不少。
张摊主赞叹道:“姑娘,你这凉粉味道真不错,不过如果咸的话味道更好些。”
沈青云脆生生的回答:“这个看您自个喜欢甜口还是咸口,只需要调味料拌一拌就可以,既可以当菜又可以当点心。”
卖茶水的张摊主顿时感兴趣了:“这个怎么卖。”
沈青云拿一起一块道:“三文钱一块,买两块,送小块的搭头。”
张摊主看着沈青云手中的凉粉,看着都比他巴掌还要大,这足够一大盘菜都了,心中一动。
想到自从天气热了就不好好吃饭的儿子:“给我拿两块吧。”
“哎,好嘞。”沈青云快速的用荷叶分别包住凉粉,在额外包了一些不成块的边角料。递给了卖茶水的摊主,茶水摊主乐呵呵递了六文钱。
沈青舟开心的接过了这六文钱,小心的装到了自己的兜里。
林三全很惊讶,他以为要好一会才能卖出,不曾想,这第一笔生意就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