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阴阳残卷 > 第24章  夜半梳头声
    五日后,陆明和白砚舟踏上了青石铺就的古镇长街。

    昨夜一场急雨,让整座镇子笼罩在湿冷的阴翳里。街边的老槐树上,几只乌鸦静默地立着,黑豆般的眼珠随着二人的脚步缓缓转动。

    “这地方不对劲。”陆明低声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玄黄堪界尺。尺身冰凉,隐隐透着一丝不安的震颤。

    白砚舟没说话,只是微微侧头,左耳上的青白色轮廓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左耳的听力已损了大半,但感知煞气的本能仍在。此刻,他的九曜算筹在袖中轻微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

    “你感觉到了?”陆明瞥他一眼。

    白砚舟点头,嗓音低沉:“地气滞浊,阴盛阳衰。”

    三天前一封沾着茶渍的求救信送到陆明手上,落款是“青溪客栈”的老板赵三槐。信里说,客栈近来怪事频发——客人夜半惊醒,总见窗外有人影晃动,走廊尽头的房间,半夜会传出指甲刮木板的声响,更诡异的是,所有住过那间房的客人,离开后都会莫名高烧三日,梦里反复念叨同一句话:

    “别让她梳完头……”

    信纸背面,有人用朱砂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符——

    这客栈倒是引起了陆明的好奇心。

    青溪客栈是座百年老宅改建的,三进院落,门楣上挂着褪了色的红灯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陈年的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大堂里光线昏暗,几个茶客围坐在角落的方桌旁,低声交谈着,见有人进来,齐刷刷地抬头,眼神警惕而古怪。

    “两位是……?”柜台后,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站起身,脸上堆着勉强的笑。

    “陆明。”陆明亮了亮腰间的铜尺,“赵老板?”

    赵三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快步迎上来,压低声音道:“陆先生,您可算来了!”

    他手指冰凉,掌心全是冷汗,眼神时不时往二楼瞟。

    “那间房……又出事了?”陆明问。

    赵三槐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今早打扫的伙计说,门缝里……渗出了头发。”二楼走廊尽头,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房门紧闭着。

    陆明走近,堪界尺横在门前三寸,尺身上的古篆符文微微泛光。

    “阴气很重。”他皱眉,指尖抚过门板,触感冰冷黏腻,不像是木头,倒像是……某种腐朽的皮肉。

    白砚舟站在他身后,忽然开口:“这门,不是原装的。”

    赵三槐一愣:“您怎么知道?”

    “木纹不对。”白砚舟淡淡道,“百年老宅的门,该是榫卯结构,可这扇门……”他手指轻叩,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是钉死的。”

    陆明眯起眼,忽然用尺尖挑起门缝里的一缕黑色丝状物——那不是头发,而是一根根细如蛛丝的……槐树根须。

    “你们翻修时,用了哪里的木头?”陆明冷声问。

    赵三槐脸色刷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后、后山有座荒废的祠堂,去年拆了……木料便宜……”

    白砚舟眼神骤冷:“祠堂的柏木棺椁板,你们拿来做了客房的门?”

    赵三槐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我、我不知道啊!工匠说那木头好,防虫防潮……”

    陆明冷笑一声,猛地推开了门——

    “吱呀——”

    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房间里,梳妆台的铜镜前,坐着一个背对他们的女人。

    她的头发很长,黑得像墨,正一下、一下……

    梳着头。

    房门洞开的刹那,整条走廊的温度骤降。陆明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玄黄堪界尺上的暗红符文如血管般搏动。梳妆台前的女人仍在梳头,木梳刮过发丝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三魂不见七魄\"白砚舟的九曜算筹已滑入掌心,铜钱在指缝间泛着幽光,\"是阴木养出来的秽物。\"

    赵三槐瘫软在门外,藏青长衫的下摆洇开深色水痕:\"明明明明今早还没\"

    铜镜突然\"咔\"地裂开蛛网状纹路。镜中倒映的女人缓缓转头——她梳头的右手腕上,赫然缠着三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缀着枚生锈的铜钱。

    陆明瞳孔骤缩。那是\"牵魂绳\"?

    大堂里的茶客们不知何时都站了起来。

    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攥着黄铜烟袋,烟锅里积着厚厚的香灰,戴瓜皮帽的年轻人不停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扳指内圈却刻着往生咒,最角落的胖商人正在吃一碗阳春面,筷子挑起的面条里缠着几根黑发

    \"诸位。\"陆明突然提高嗓音,\"申时三刻要落雨了。\"

    这是江湖人试探阴物的切口。

    胖商人\"嗤\"地笑出声,嘴角沾着面汤:\"小先生,这儿的雨\"他袖口露出半截槐木牌,\"从来只淋活人。\"

    白砚舟的算筹突然全部立起。他猛地拽住陆明后退——

    \"哗啦!\"

    二楼所有雕花木窗同时洞开,阴风卷着枯槐叶灌入走廊。那些叶子在落地瞬间化作灰烬,灰堆里渐渐凸出五个指印的形状,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从地板上

    慢慢爬过来。

    厨房后门的地窖入口,七盏长明灯在铁栅栏后幽幽燃烧。灯油是用尸蜡混着槐花蜜调的,火苗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

    \"锁魂灯。\"白砚舟指尖掠过灯盏边缘的刻痕,\"七星引煞局\"

    地窖深处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当陆明举起洋油灯照向渗水的砖墙时,整面墙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手印。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最顶端的几个已经扒住地窖边缘

    \"不是普通的闹祟。\"白砚舟的左耳渗出血珠,\"有人在用活宅养阴兵。\"

    洋油灯\"啪\"地炸裂。黑暗中有湿冷的东西擦过陆明脖颈——是头发,成千上万根不断生长的头发,正从地窖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来。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梳妆台的铜镜突然蒙上血雾。

    镜中的女人开始加速梳头。随着梳齿每刮过一次,就有一缕头发从镜面渗出,顺着地板缝流向大堂。穿绛紫色绸缎马褂的胖商人突然开始抽搐,他惊恐地抓向自己后颈——衣领下不知何时已缠满湿发。

    \"救救我\"他的喉结被发丝绞得凸起,\"她她在找\"

    话音戛然而止。胖商人的天灵盖突然掀开,一团沾着脑浆的黑发从颅腔里喷涌而出,在空中扭结成辫子的形状。

    老茶客的烟袋锅\"当啷\"落地,烟灰里滚出颗锈迹斑斑的铜纽扣——民国女学生制服上常见的样式。

    陆明终于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向赵三槐:\"你们客栈改建前这里是不是女子学堂?\"

    掌柜的裤管下,正有黑发顺着脚踝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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