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不完全信息 > 二十六、730天
    徐皓英站在那间曾属於全成逸的办公室里,四周寂静无声,窗帘拉得整齐,他亲手做的建筑剖面模型还摆在柜子里,在展示灯下显得jg巧无b。他望着那个模型,彷佛还能看见当年的全成逸,为了交期末作业,聚jg会神调整着结构的样子。他笑了一下,那一刻苦得几乎想吐。

    他简直恨透了宋盛佑和柏律。

    厌恶宋盛佑的咄咄b人、厌恶他的趁虚而入,更厌恶他的得意忘形。

    但徐皓英更恨柏律。

    恨他把全成逸折磨得不ren样,自以为是地践踏了一个真心ai他的人,直到最後才发现自己做错了,却让所有人陪着他承担後果。

    徐皓英不可能放过宋盛佑,更不可能眼睁睁看他继续待在柏律身边,满心期盼有朝一日能填补全成逸的位置。

    他亲自打电话给aber,藉着多年好友的手,直接将宋盛佑派去美国分公司长期驻点,起码三年不能回来,也不得提前离职。aber对此没有意见,甚至用了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这份调职令,让宋盛佑完全措手不及。

    当宋盛佑收到通知时,一脸错愕,不清楚内情的同事们兴高采烈地祝贺他升迁成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他的工作能力得到赏识,而是对他这个人最深的流放。

    他无法推拒,只能默默接受公司的安排。在即将离开韩国前,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柏律。

    宋盛佑抱着最後一丝期待,站在柏律住的公寓门口,几乎是苦笑着,声音还有些发颤:「律律,跟我一起去美国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柏律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门内,隔着一道门槛望着宋盛佑,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滩si水,毫无波澜。

    那双依旧漂亮却空洞万分的眼睛,让宋盛佑的x口窒闷得发疼。

    「……不。」柏律的声音低哑,没有任何犹豫,「盛佑,我不会走。」

    「你为什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宋盛佑的眼眶红了,彷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我ai你,我真的ai你,凭什麽你只记得全成逸?他明明已经走了……」

    柏律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地面沉默,不想再伤害宋盛佑,即使他的静默对那人来说无疑又是一次重伤。

    他走不了,不是不愿意,是他没资格。

    他不该拥有新的开始,也不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因为他欠全成逸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这样的他,哪有资格再被另一个人的ai情拥抱?

    「律律……」

    宋盛佑盯着柏律,努力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一点点动摇或犹豫,却什麽都没有,只有绝对的拒绝。他忽然觉得荒唐至极,这些日子以来的执着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他最想得到的,不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至始至终,柏律从未真正考虑过任何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犹豫、自己的挣扎,以及自己的痛苦,肆无忌惮地伤害所有人,最後又活在一个只有自己明白的惩罚里,以为这样就能完全赎罪。

    「对了,你等一下。」柏律忽然想起了什麽,转身走进屋子里,迅速从包包拿了一个东西,走回门口,递给宋盛佑,低声道:「这个还给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宋盛佑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他当初送给柏律的那条除疤药膏,连外盒都还在,显然被小心翼翼地放置过,即使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还给他,也把他的情跟ai一并还回去,往後不必再见,也不再互相亏欠。

    宋盛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小盒子,视线在上面停了很久,说不出口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

    「柏律,」宋盛佑低声笑了笑,眼底满是失望,「你真的……很自私。」

    柏律的手微微颤抖,没有道歉、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关上门,彻底将自己隔绝在宋盛佑的世界之外。

    待门外的脚步声离去後,柏律掏出手机,毫不迟疑地将那人的电话和社交帐号全部封锁、删除。

    宋盛佑,再见。

    对不起,再也不要见了。

    几个星期後,柏律辞掉了原本的工作,离开熟悉的环境,换了一间小公司,薪水减半、座位靠墙,非必要不应酬、不交际,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道影子。下班後,他就回到那间冷冷清清的小公寓,吃饭、看书,一个人过着单调而乏味的日子。

    他瘦了一大圈,本就瘦削的身材变得更加单薄,眼神再没有过去的灵动与柔光。

    唯一还有联系的,只剩下金太佑。

    金太佑依旧挂心柏律的状况,每周都会去探望他,有时带食物,偶尔带啤酒,看见柏律时总会忍不住皱眉,碎念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麽还是瘦得那麽夸张?」

    柏律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笑,笑得温和,却让金太佑心中隐隐生疼。

    那个装着他一辈子幸福的纸箱,依旧搁在柜子最深处,从来没敢打开过一次。

    在这漫漫长日中,能让柏律放心倾诉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自从全成逸离开後,他就每天写日记,写得工整、密密麻麻,但没有一句是快乐的。一字一句都是他最深的忏悔——是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是所有弥补不了的过错,还有他始终不敢对全成逸说出口的歉意。

    写到最後,眼泪总会滴落在纸张上,晕开笔迹,变得一片模糊,却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

    金太佑有一天偶然看到那本日记,只翻了一页,就不忍再继续往下看。

    他太清楚了——从大学到现在,他一路看着全成逸如何ai上柏律,又亲眼看着柏律怎麽错过全成逸。

    终究是造化弄人。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年,足够让人从最深的痛苦中爬出来,让伤口慢慢结痂,不再刺痛,只剩一阵麻痒。至少,在外人眼里,柏律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他依然安静,身形消瘦,眉眼总是透着淡淡的寂寥,却不像刚分手时那样狼狈不堪。日常生活与工作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偶尔还会参加部门聚餐,对着同事露出客气又温柔的微笑。

    只不过,在那些表象之下,有些东西是永远回不来的。

    某天下班时间,金太佑的店刚好店休,拎着几道自己做的菜,特地去等柏律下班,打算和他一起吃晚餐。柏律看见他时还挺高兴,回家途中走进便利商店,挑了两罐啤酒,接着走去冷藏柜,站在一整排甜点前,犹豫不决到底要买哪一个才好。

    金太佑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你在g嘛?」

    「啊?」柏律愣了愣,然後笑了,「我在想是要买千层蛋糕,还是买焦糖布丁,两个看起来都很好吃……哥,你觉得呢?」

    金太佑听着,一阵错愕与酸楚蓦然涌上,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他记得,从大学认识柏律时,学弟就不喜欢吃甜食,咖啡不加糖、蛋糕也只肯吃抹茶或咖啡两种口味,反而是外表高冷的全某人喜欢吃那些甜到发腻的东西。他还因为这个反差笑了很久。

    如今,柏律却站在甜食堆前,选得b谁都认真。

    「想吃就两个都买啊,反正冰箱也不是放不下。」金太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两种甜食都各拿了一盒放进购物篮,侧头盯着柏律,「你什麽时候变得喜欢吃甜的了?以前要你吃一口跟要命似的。」

    柏律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收银台,「不知道,突然就习惯了。」

    那句话说得那麽轻,像是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放下了。

    金太佑却再清楚不过——那不是习惯、更不是喜欢,而是苦太久了,只能靠甜味来压下所有无声的哀伤。

    他没有拆穿柏律,甚至提起自己的店附近也开了几间甜点店,有机会再带给他嚐嚐,柏律笑着点头,两人一起走回公寓,手上提得满满的。楼下的桂花开了,风一吹,香气淡得几乎闻不见。

    「还会很累吗?」

    柏律顿了顿,转头看了金太佑一眼,似乎不太懂他在说什麽,却又很快地点点头:「有时候会。」

    语气平静,藏着一抹说不出的倦。

    柏律曾经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柏律,总是一脸腼腆,默默跟在全成逸身边,会因为朋友们的一句玩笑紧张地拉住学长的袖子,会乖巧地喊他太佑哥,笑起来时微微上挑的眼尾,每次都让全成逸破防,笑称:「都是柏律拐走我的,我才是受害者。」

    那时他和徐皓英听不下去,三不五时嫌弃全成逸的恋ai脑没救了。他本人不害羞,柏律却尴尬得想把自己埋进洞里,又难掩开心,眼里全是闪闪发光的喜欢与羞涩。

    如今,全成逸早就走了,那道光也没了,只剩下克制的呼x1,还有一种没有期盼的温和。无论金太佑怎麽看,都很难把眼前这个沉默地拿着筷子和碗盘,忙着分菜的男人,和当年那个温柔青涩的少年连在一起。

    心疼,却无话可说。

    「律律,你以前……」金太佑张了张嘴,还是说不下去,只叹了口气,闷闷地喝了一口啤酒,「吃饭吧,工作忙一天也累了。」

    「哥,你刚刚说以前怎麽样?」柏律没听清,见金太佑摇头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坐在他对面,吃了几口菜,忽地抬头问道:「对了,哥,……最近还好吗?」

    金太佑咬着筷子,摇头,又点头,说了句「很好,没什麽事」就埋头吃饭,什麽都没说,柏律却已经懂了。

    「没事就好。」

    话音落下,没人再开口,室内只有餐具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那阵静谧让金太佑忍不住想,如果全成逸看到现在的柏律,一定、一定会心疼得要命。

    说不定会像从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把人揽进怀里,低声安抚:「别再这样了,律律,我在这里。」

    可惜,不管是全成逸还是柏律,都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无法再回头。

    四季依序更迭,分手两年後,柏律真的看起来好多了。

    他变得成熟,做事掌握节奏,言语更有分寸,不再像以前一样会因为一点小事手足无措,或者悄悄落泪。

    他学会生活,学会独处,已经习惯一个人过日子,慢慢长成一个大人该有的成熟模样。

    他甚至考到驾照,还自己存钱买了一台简单却实用的白小车。交车当天,金太佑陪着他一起去,坐在副驾,忍不住打趣:「啧啧,白se的车,不怕路上哭着想全成逸吗?」

    柏律摇头失笑,没有回答。回到家後将钥匙放进玄关鞋柜上的小盒子,动作乾净俐落。

    明明现在的柏律,真的变得更好了,金太佑想笑,却更想流眼泪。

    这段时间,不是没有新人喜欢、追求柏律,那些男nv会在上班时递给他一杯咖啡;发讯息邀他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直接抛出一句「我喜欢你」,期待柏律给予回应。他不会逃避,只是笑得坦白而柔和:「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谈感情。」

    他不再是那个因为内疚就什麽都承担的孩子了。

    他很清楚自己能给什麽、不能给什麽。

    他也知道,那个曾经ai他至深,却被他亲手推开的人,给过他所有能想像的ai情——那种完整被拥抱的滋味,只要一眼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的灵魂羁绊。

    被那样的人ai过一次,怎麽可能还ai得了别人。

    有人的痴心错付,而他的妄想也不可能实现。

    於是,给不了ai,至少还能给予其他人温暖,柏律依旧对同事t贴有礼,会仔细照顾新人,也会在nv同事脸se不对时提醒她加件外套——那些柔软的部分,慢慢浮回他的身上。很多人因此心动,认为柏律是一个让人无b安心的存在。

    金太佑却觉得,这样的柏律,看似什麽都有,却又什麽都没有,像一株被砍去枝叶的树,重新生长,重新绿起来,却无法再开花。

    金太佑很少开口安慰他,只是坐在他身边,默默陪伴,吹风、赏花,看日落月升,看浪花拍打岸边,再缓缓接住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

    偶尔,柏律会突然微笑,低声朝金太佑开口:「哥,我真的有好好活着喔,对吧?」

    金太佑只能点头,然後别过脸,不敢让柏律看见他的泪水。

    是啊,他真的有好好活着。

    失去快乐也能生活、缺少期盼也能生存,只要活着,就好。

    待续

ͶƼƱ һ½Ŀ¼һ 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