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了那段让人憋闷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却又不是真正的开朗。
空间不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又酸涩的怪味,混杂着房子新装修好的粉尘味。
幽幽的粉色灯光从不知哪个角落渗出来,勉强照亮了这个小密室。
陈峥的视线快速扫过。
正中是张铺着俗气蚊帐的大圆床,里面看不真切。
墙边挂着个木质十字架,下面缠绕着几条看着就不舒服的粗重的锁链。
旁边还有把椅子,造型古怪,看着就不是用来舒服坐着的。
皮革与金属的组合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其说是家具,不如说是某种刑具。
角落里立着个柜子,抽屉多得吓人,大大小小的。
这都什么玩意儿?张小军的特殊癖好?
陈峥皱着眉,正准备仔细看看。
“呜……呜……”
极细微的女声传来。
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快要听不见了。
陈峥浑身一凛,猛地转头。
声音是从……圆床上传来的!
他立刻警惕起来,放轻脚步,一点点挪向那张床,全身肌肉绷紧,准备随时反击。
他伸手,轻轻挑开了蚊帐的一角。
眼前看见的东西让他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一个女孩。
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女孩,蜷缩在床上,身上只剩几缕破布。
她的手脚被分开固定着,摆成一个“大”字。
皮肤上是大片的青紫,还有一道道细长的红痕。肚子上粘着些已经干涸发暗的红色胶状物。
眼睛被布条紧紧蒙着。
嘴里也塞着衣物,堵得严严实实。
至于是什么衣物,太暗了陈峥没看清。
女孩或许是听到了动静,身体猛地一颤,开始徒劳地扭动,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呜咽。
她经历了什么?
陈峥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还以为张小军只是私生活混乱,顶多是和那个秘书多玩些花样。
可眼前这……这根本不是你情我愿!这是囚禁!是虐待!
“张小军……”陈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攥得死紧,“你个畜生!别让老子逮到你!”
他快步上前,想先帮女孩解开束缚。
手刚碰到女孩冰凉的皮肤,她就受惊般剧烈挣扎起来,呜呜声透着绝望的恐惧。
“别怕,别怕!”陈峥赶紧放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害,“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你安全了,没事了。”
凑近了,他才更清楚地看到女孩身上的惨状。那些淤青和伤痕交错叠加,简直不忍直视。
狰狞的像蜈蚣爬一样。
而且……他捕捉到一个细节,女孩纤细的胳膊上,还有脖颈侧面,隐约能看到几个细小的……针孔?
听到陈峥的话,女孩的挣扎幅度小了一些,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陈峥小心地取下塞在她嘴里的衣物,又解开蒙眼的布条,随手扔开。
女孩的嘴唇干得裂开一道道口子,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
“……救……我……”
“嗯,我救你,马上救你。”陈峥动作迅速地解开她手腕脚腕上的束缚,拉过旁边的薄被盖在她身上,遮住那些伤痕。
“别怕,都过去了,没事了。”他轻声安慰着。
这情况必须报警!这绝对是恶性刑事案件了!
陈峥掏出手机,正要拨号。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那个女孩。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房间的角落,嘴里发出急切的“啊啊”声。
陈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放着个箱子?方方正正的,上面盖了块黑布。
“那个?让我看那个?”陈峥问,“里面是什么?”
他疑惑地走过去,一把掀开了黑布。
看清黑布下的东西时,陈峥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怒火瞬间冲到了头顶。
瞬间,一股更深的恶寒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操!这个狗娘养的畜生!老子非扒了他的皮!”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坚硬的墙体发出沉闷的响声,指骨传来剧痛,但他浑然不觉。
那根本不是什么箱子!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焊死的铁笼子!
笼子里面,竟然还蜷缩着一个女孩!手脚同样被捆着,脑袋歪在一边,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了!
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看着笼中昏迷的少女,又看了看床上惊魂未定的女孩。
陈峥的怒气槽彻底爆了。
人渣!败类!畜生!
陈峥费力撬开铁笼,小心翼翼地抱出里面昏迷的少女。
触碰之下,那女孩昏迷的身子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他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挨着另一个女孩。
随后在密室里找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尝试着给两人喂了些。
他摸出手机报了警。
语速很快,把地址和情况飞速讲了一遍。
没过多久。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没多久就充斥了整个楼道。
两个少女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盖上了洁白的毯子,迅速送往救护车。
那苍白脆弱的肢体在担架经过陈峥身边时,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陈峥则跟着警察去了局里,需要配合调查。
李明哲也来了。
西装革履,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在听完警方的简报和陈峥断续的补充后,他十分震惊,随即是难以遏制的愤怒,在走廊里烦躁地踱步,低声咒骂着“畜生”。
他是听说过张小军好色,原以为顶多是办公室那点破事。
但很快,那份愤怒中又掺杂了浓重的困惑,“空的?怎么会是空的?”他的喃喃自语。
与陈峥在张小军那被搬空的家中产生的疑虑,在此刻诡异地重叠。
警局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廉价咖啡和卷宗的混合气味。
陈峥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发现,
陈峥是第一发现人,笔录自然做得最久。
等他终于从询问室出来,外面天色都有些暗了。
李明哲、李元曦,还有蓝京京,三个人竟然都在走廊等着。
蓝京京冲他挥挥手,脚跟轻轻踮着,像个等待家长的小孩子。
陈峥脚步顿了顿。
刚从充斥着罪恶和痛苦的房间出来,又经历了漫长的询问,此刻看到蓝京京纯净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他的鼻腔。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大步走过去,在蓝京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手臂箍得很紧,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她没有挣扎,只是感觉到他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拥抱,更像是溺水者死死抓住从天而降的救生圈。
他双臂肌肉绷紧,脸深深埋进她带着淡淡清香的发丝里,粗重地喘息着。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哥哥……太用力啦,京京……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