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唐末:从一介书生到天下共主 > 第7章  险途
    前世不论是影视作品,还是阅读小说时,李佑看到主角对着苍天,声嘶力竭地狂吼“狗日的老天爷”,都会忍不住犯嘀咕,觉得这般表现实在有些过了头,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尴尬。

    可如今,他自己满心都是对老天爷的怨怼,恨不得痛骂一顿——cao你x的老天爷!

    在郑州城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酷寒,让整个城市仿佛被寒冬的恶魔紧紧攥住。

    李佑和小妹李萱,在那彻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无奈之下,李佑咬咬牙,拿出了(爷)积攒了许久的钱,买了几尺粗布,想着至少夜里能靠着这点布抵御寒冷。

    谁能想到,刚离开郑州城没多远,才走出几里地,天气就像被施了诡异的法术,瞬间由阴转晴。那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晒得兄妹俩头晕目眩,差点中暑。

    酷热难耐,李佑和小妹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在半路上找了个背阴的地方,躲避那似要将人烤化的烈日。

    就这样,南下的第一天,他们仅仅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寻找阴凉处躲避阳光上。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管城镇。几十年前,这里可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管城驿的设立,让四方的商旅、行人汇聚于此,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然而,随着管城驿的迁移,这座曾经繁华的小镇就像失去了生机的老树,逐渐衰败,往日的热闹繁华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萧条与落寞。

    如今的管城镇,四处都是饥民。作为郑州往南的第一个大镇,这里自然成了逃荒者眼中的希望之地。

    眼下,大概有数百饥民聚集在此,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或瘫坐在街边,或挨家挨户地乞讨,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让人看了心酸。

    镇上的店铺老板们,为了自保,纷纷紧闭店门,生怕被饿红了眼的饥民洗劫一空。

    镇外的运河边上,有一座破旧的龙王庙。在这乱世之中,龙王不仅被视作海神,庇佑着出海的渔民和商船,更是漕运的守护神,有着朝廷的敕封与百姓的尊崇。

    ps:那时妈祖还不是大海的保护神,因为她还没出生呢。

    管城镇因漕运而兴起,当年,镇里的百姓们齐心协力,集资建起了这座龙王庙。可如今,岁月的侵蚀与战乱的纷扰,让这里没了往日的香火,变得破败不堪。

    李佑和小妹本打算在这龙王庙里借宿一晚,可还没迈进那扇破旧的大门,就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饥民。

    一股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李佑皱了皱眉头,拉着小妹,低声说道:“这里不能住,咱们再找找别的地方。”

    说完,便转身顺着运河继续前行。

    又走了二里地,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兄妹俩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李佑和小妹沿途捡拾枯枝败叶,又找出一只破旧的陶釜,准备生火煮粥。

    “嚓,嚓!”

    从侯爷家顺来的火镰,在李佑手中已经运用得十分熟练。

    他用干茅草垫着火石,再用火镰快速擦击,只听几声脆响,几秒钟的时间,火苗就蹿了起来,那跳跃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

    这火镰可比火折子方便多了,既不怕被雨水打湿,又能随时生火。

    这年头,稻米价格昂贵,对于李佑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实在是难以负担。他只买了三斤黍米和三斤菽豆。

    黍米,也就是黄米,自古以来便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主食之一,在这乱世中,更是显得尤为珍贵。

    而菽豆,在北方的土地上广泛种植,虽然口感粗糙,但却能填饱肚子,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穷苦百姓。

    “二哥,我来淘米。”李萱睁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

    李佑看着妹妹稚嫩的脸庞,心中涌起一丝暖意,笑着说:“那以后煮饭的活儿,可就都交给你这个小能手了。”

    李萱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四岁就会烧火了,娘和姑姑都夸我能干呢。”

    李佑伸手轻抚小妹的头顶,心中满是酸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份纯真。

    水是从运河里舀来的,李佑将黍米和菽豆倒入陶釜,再撒进去一小撮粗盐,随后架在火上开始煮。

    不一会儿,锅里就传来阵阵香气,那是食物特有的香味,在这饥饿与寒冷交织的夜晚,显得格外诱人。

    兄妹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饱之后,便裹着粗布,相互依偎着在野外露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佑就从睡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小妹,却发现李萱浑身滚烫,额头热得吓人。

    李佑心中一惊,这现实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李萱跟着全家逃荒,一路上风餐露宿,饥饿与疲惫从未将她击垮,也没生过病;

    在郑州城淋了一场大雨,全身湿透,也安然无恙;遭遇寒潮时,夜里冻得瑟瑟发抖,依旧挺了过来。

    可如今,天气转暖,昨夜睡得安稳,还能吃饱穿暖,营养也算充足,她却莫名其妙地发起高烧来!

    李佑害怕妹妹烧坏脑子,焦急地问道:“小妹,能听到我说话吗?”

    李萱缓缓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虚弱地说:“二哥,我没力气……”

    “那就再睡会儿,先喝点粥,二哥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李佑强装镇定,安慰着妹妹。

    昨晚煮的杂粮粥还剩下一些,李佑小心翼翼地扶起小妹,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

    他没有返回管城镇,因为那里饥民众多,店铺都已关门歇业,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为他们开门提供帮助。

    十岁的李佑,咬着牙背起六岁的小妹,就这样顺着运河,朝着新郑县的方向艰难前行。

    才走了一里地,李佑就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他不得不把小妹放下来,将用以御寒的粗布撕成几根长布条,然后从脚开始,一圈一圈地仔细缠绕,一直缠到膝盖,做成了行军时不可或缺的绑腿。

    他深知,不绑腿的话,以这样超负荷的长途赶路,就算能走到目的地,双腿也会彻底废掉。

    李佑一手拄着长矛,一手托住小妹的腿弯,每前进一步都仿佛在挑战身体的极限。

    尽管他已经休养了半个多月,但这具瘦弱的身体依旧太过虚弱,体力远在同龄人之下。

    回想起当初,若不是趁着夜色偷袭,他根本不可能杀死那个恶贯满盈的侯爷。

    不知走了多远,李萱突然在他肩头醒来,小声说道:

    “二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瞎说,死不了的。”李佑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坚定地说道。

    李萱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继续喃喃自语:“我要是死了,肯定能见到爹娘和大哥。就是不知道姑姑在哪里,以前有好吃的,她总是留给我,我好想她啊……”

    李佑心中一阵刺痛,轻声安慰道:“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去找姑姑。”

    李萱没有再说话,或许是又睡着了。

    又走了两里地,在河边,他们遇到了一株还未被饥民扒光树皮的柳树。李佑实在走不动了,而且热得浑身湿透,他把小妹轻轻放在树下,自己也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摸了摸小妹的额头,依旧烫得厉害。李佑赶忙从运河里打水,又找来几块石头,架起简易的炉灶烧水煮水。

    水烧开后,他用凉水浸湿粗布,轻轻地给小妹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同时也借此机会让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恢复一些体力。

    等开水稍微凉了一些,他又把小妹叫醒,喂她喝下。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来大片乌云,瞬间将太阳遮蔽,气温变得异常闷热。

    李佑抬头看着天空,心中默默祈祷:“别下雨,千万别下雨……”

    他知道,正在发烧的小妹可淋不得雨,否则病情定会加重。

    “呼呼呼……”李佑背着小妹,艰难地前行,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伴随着天空传来的隐隐闷雷声。

    他不敢停下,害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继续走。但渐渐地,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只能无奈地坐下来休息,同时不忘给小妹继续物理降温。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老天爷似乎又打消了下雨的念头。

    李佑长舒了一口气,可附近的农民们却满心无奈,他们期盼着雨水来滋润干涸的土地,可这雨却始终没有落下。

    继续前进数里,李佑遇到了三个农民,看样子应该是父子三人。他们都是佃户,平日里只需要给地主交租子,不用应付那些催税的衙役。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遇到了一位仁慈的地主,允许他们拖欠田租,还借给他们种子,让他们补种秋粮。

    李佑看到他们,立刻停下脚步,将小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握紧手中的长矛,警惕地看着他们。

    父子三人也被突然出现的李佑吓了一跳,双方就这样远远地对视着,气氛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李佑确认他们并无恶意,便准备继续赶路。而父子三人则是朝着运河的方向走去,他们是去偷水的。

    在这干旱的季节,为了保证漕运的畅通,官府严禁任何人从运河里取水。沿岸都有护漕军巡逻,他们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防止农民偷运河水灌溉田地。

    但对于这些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没有水,庄稼就无法存活,他们只能冒险一试。

    双方擦肩而过,彼此的眼神交汇,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困苦,大家都是在这乱世中艰难求生的苦命人。

    突然,李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喊道:“老丈,你缺钱吗?”

    老农没好气地回道:“这世道,谁不缺钱?”李佑接着问道:“这里离新郑县城还有多远?”

    老农回答:“还有十几里路呢。”

    “帮我把妹妹背到县城,这些铜子儿是定钱,”李佑又摸出两串铜贯,“到了地方,这些铜钱也给你们。”

    “真的?”老农的一个儿子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

    李佑把铜钱放到地上,然后退后几步,说道:“自己来取吧。”老农急忙上前去捡钱。

    “慢着!”李佑突然喝止。

    “还有啥事?”老农疑惑地问道。

    李佑一脸严肃地说:“只准一人跟我去县城,其他人不能跟着。丑话说在前头,我怕你们起歹心。

    当然,你们要是不信邪,也可以试试,我这杆矛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不在乎再多杀几个。”父子三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的体力已经几乎耗尽,根本不可能独自把小妹背到县城就医。现在,他只能赌一把,赌这三个农民是老实善良的人。

    父子仨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让老农和次子继续去运河偷水,长子跟着李佑一起去县城。他们也在赌,赌李佑说话算话,到时候能给他们那救命的报酬。

    于是,继续赶路。长子背着小妹在前面走,李佑手持长矛紧紧跟在后面,他的眼睛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只要稍有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二人走走停停,每前进两里地,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休息时,他们会顺便从运河里打水,用湿毛巾给小妹擦额头,生怕她的体温过高把脑子烧坏了。

    这将近二十里路,他们足足走了大半天。终于,前方出现了新郑县的城墙。

    到了护城河外,那农民放下李萱,转身对李佑说:“小兄弟,我就送到这儿了。”

    “行,多谢了。”李佑退后几步,把那两铜贯放在地上,然后绕到一旁,等着对方来捡。一切都很顺利,农民捡起铜钱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佑望着护城河对岸,心里一阵发凉,他预感到进城恐怕会十分艰难。

    只见新郑县城外,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大量饥民。这些饥民已经涌过了护城河,散布在城外的居民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他们乞讨的身影。

    住在城外的新郑百姓,整日提心吊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他们自己也会断粮,因为根本无法出门去买米。

    李佑背起小妹,小心翼翼地走过桥。城外的街道上一片凄惨景象,饿殍遍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饥民,有的已经气息奄奄,有的甚至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李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恐惧,一步步朝着城门走去。

    终于走到了城门前,然而,城门却紧紧关闭着。

    ……

    苏皓和周武主仆二人,比李佑晚一天离开郑州城,但他们脚程快,此时也恰好来到了新郑县。

    “开城门!”苏皓站在城楼下,大声吼道。

    门卒站在城楼上,看到苏皓一身儒衫,不卑不亢地回答:“这位相公请回吧,县尊有令,为防饥民涌入,禁止任何人进出。”

    苏皓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城楼,气急败坏地说道:

    “快去禀报崔洋,就说颖上苏大昭来了。他要是不放我进去,等我回到颖州,就把他在新郑县的所作所为宣扬出去。

    横征暴敛,致使饿殍遍地,甚至还传出人相食的惨剧……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崔家被家乡父老永远唾弃!”

    门卒听了,吓得脸色苍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跑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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