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春雨在一旁看着两人，也觉有几分好笑，但还是忍住了，问起了正事：“三少爷，午膳摆在哪里？”
春风春雨都是头回进来徐述的书房，一进来瞧见的就是一张书案，几个书架和一个多宝阁，几把圈椅，简朴却整齐，但显然不是用膳的地方。
徐述指了指一旁的帘子，“摆在后面。”
谢蓁是知道的，那后面就是徐述在书房里起居的地方，她先往那边走，春风春雨旋即也跟着过去了。
谢蓁走进去看了看，还算宽阔，只是没什么摆设，一张圆桌，几个圆凳，角落里搁了个檀木柜子，珠帘将床榻和衣柜隔开，旁边还有一间净房。
春风春雨也不四处看，只将饭食摆好。
小厮们动作很快，火盆很快就燃好了送进来，热水也被送进了净房。
徐述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又往净房走。
春风瞧见了，轻轻推了一下站在一边的谢蓁，又小声说:“少夫人，您快进去呀！”
谢蓁愣了愣，徐述应当不要人伺候吧，他好像也不喜欢别人伺候，但想了想现下两人的关系，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净房走。
净房里，徐述正在拧擦脸用的巾帕，瞧见谢蓁进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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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让妾身伺候你洗漱吧。”谢蓁柔柔地说，端的是一副贤惠妻子的模样。
“不用了。”
话虽如此说，但不知为何徐述拧好帕子，又递向谢蓁。
谢蓁有些愣，这是什么意思，这人到底是要她伺候还是不要她伺候，一时间这帕子也没人接。
“你要我伺候你吗？”
徐述的声音有些低，但能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错。
谢蓁这才意识到徐述是在帮她拧帕子，慌乱中刚想接过来，徐述却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
他的气息很沉稳，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还没消散完，周身有一分凉意传过来，但却还是让人觉得安心。他身量很高，谢蓁在女子中并不算矮，但也将将只到他的脖颈，要看他还需微微抬头。
他的眉眼实在是很清俊，让人很难不着迷，此刻他就用那双深邃的眼这么看着自己，谢蓁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要被吸进去了。
再往下看，他的鼻梁挺直，薄唇浅淡中透着些红，唇珠微翘，这一瞬，谢蓁总觉得他似乎要吻过来了，她的星眸也跟着害羞地颤了颤，似闭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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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述却好像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暧昧气息一般，他只看了看眼前的佳人，开口问：“你应当没有上妆吧？”
但他那微微发干微微压抑的声音，还是露出了几分情绪。他没等眼前人回答，就已经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的脸，他显然也没有伺候过别人，显得有几分笨手笨脚，但却分外细致。
他那带着热气的指尖似乎是不经意般触碰到她的脸蛋，有些发痒，又有些让人情迷意乱。
谢蓁的脸颊瞬间爆红，也不知是蒸腾的热气熏红的还是怎地，徐述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又去拧帕子。
谢蓁心中羞的不得了，她和他夫妻几年，从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好像是怕徐述再亲自为她擦手，她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并肩站在他身旁，将手迅速放进水盆中。
却又急忙拿出来，实在有些烫，她的动作很快，徐述想拦都没拦住。
“你没事吧，这水有些烫。”
徐述眉眼皱了皱，话中带了几分关切，说完又拿起那双芊芊玉手看了看。
原本白嫩的手如今有些泛红，但还好没有起泡。
徐述心中讶叹，女子果然是娇弱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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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蓁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就又起了一层，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内心却无比沮丧，今天一天好像做尽了蠢事。
闻罢此言，徐述倒也就松开了手，他也不给谢蓁擦手了，一边拧了拧帕子给自己洗脸，一边又说:“你回去记得上些药。”
他其实觉得谢蓁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又娇又俏，还软软的，只是她好像脸一红就很窘迫似的，他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相处多了，她能更习惯更自然些，毕竟他们是夫妻，若她对着他总是脸红到窘迫也不好。
桌上放着各式的菜色，徐述瞧了一眼，有红烧鲫鱼、红烧肉、酿鸭子、清炒时蔬、香菇炖鸡。菜色不多，但都透着热气，看着很有食欲，比大厨房送来的好多了。
徐述其实是有些贪嘴的，他喜欢吃肉，喜欢重口味的饮食，但他一向克制，吃饭时并不会表现出来，好像吃什么都无所谓，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但谢蓁毕竟与他一起生活过好几年，对他的口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今天这些菜她有偷偷吩咐过温嬷嬷，口味比平时重一些。
谢蓁也知道徐述吃饭时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于是还未等他吩咐，她就挥了挥手让春风春雨出去。
徐述看了看，倒也没说什么。他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却发现谢蓁还站着，“你怎么不坐？”
“妾身给夫君布菜吧！”
谢蓁将袖子挽了挽，白皙如玉的手腕露出来一截，白底的青翡翠玉镯也随着晃动了几瞬，好似要晃到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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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筷子，也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筷子也放下了。
谢蓁有些疑惑。
“你坐吧，我不需要人布菜，我娶妻并不是要找一个人伺候我。”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很诚挚很认真，谢蓁只愣了一瞬，就顺从地坐下了。她知道的，他一贯如此，所以从前便觉得他分外难讨好。她能为他做的很有限，而他却也恰好都不需要。
谢蓁心里有些落寞，只是不待她惆怅太久，徐述便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碗中。
是鱼腹上最鲜美的部位，也没有什么细刺，她朝着徐述笑了笑，便也乖巧地拿起了筷子。也罢，他生来就如此，也不能指望朝夕之间就全部改变。
徐述看着眼前人，其实心底是有些诧异的，总觉得妻子今天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是哪里怪。看着像是主动来求和，可又隐隐觉得不像。从前她对他好像没有这样温和与热情，大多时候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更不要说笑了。
只是他对此喜闻乐见，也就没有问，看着妻子正在吃那块鱼肉，他又夹了一块鸭肉给她。
看她把鱼肉吃完，徐述才又说:“你我相处无需多礼，私底下也没必要用敬称谦词，随意些吧。”
谢蓁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这些话前世他也说过，只不过那时她并不怎么喜欢他，夫妻之间也很疏离，倒觉得以礼相待的好，至少挑不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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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次再听到这话，谢蓁却觉得从前他们夫妇关系冷漠乃至不和，自己应该要负大半责任的，他其实对她真的很好，只是她不惜福罢了。
眼泪就这样不经意掉了下来，砸在了碗边上，谢蓁不喜欢哭，她从来不觉得哭能够解决问题。只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是听他说了几句话，那些泪水就好像根本不听控制，总想外溢。她越想控制越溢得凶，两世未落过的泪好像积聚在了一起。
徐述被吓到了，他很少见到女子落泪，便是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也毫无波动。可是谢蓁于他毕竟是不同的，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就落泪了，而且泪水似乎还越来越汹涌。
谢蓁仍然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秀雅地扶住碗，她只是静默地流泪，如果不仔细听根本注意不到她细细的抽噎声。
美人哪怕是落泪，也是赏心悦目的，只是徐述无暇欣赏，他很是慌乱。
“夫人，你怎么了，是我不好，说错话了吗？”
他的声音非常温和，却又带着些不安。
谢蓁还是流泪，也不说话，她其实想说话来着，只是怕一开口就全是呜咽，
徐述的心全乱了，就算平日里再成熟老练，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想帮她擦一擦眼泪，谢蓁却将身子侧了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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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回去让你难过了，还是上次吵嘴……”
生平头一回，徐述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同人说话，哪怕面对焦氏，他从来也都是不卑不亢的，哪里有过这么难堪的时候。
他的情绪一时也有几分复杂，他从来不知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个女子这般。但话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这似乎也侧面印证了谢氏在自己心里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一些。徐述心中默默苦笑，也罢，终归是他夫人。
谢蓁终于将身子侧过来，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流泪，“不是夫君……的错，是我自己……不好，从小……就爱哭。”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徐述却听清楚了，可虽然他们成婚才不过一月，但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她绝不是爱哭的人。何况刚刚还好好的，自己又没有凶她。
但徐述识趣的没有再问，只将手帕递给她，自己又起身，非常迅速地去净房重新拧了帕子擦了擦她那梨花带雨的面庞。
谢蓁有些抗拒，肩膀却被他按住了，动弹不得。
待收拾完了，饭菜都有些冷了，徐述想让她先静一静，倒也没再强迫她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碗盏触碰的声音都听不到，但心里都藏着事，原本精致的菜色此时也吃不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