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行吧,我答应你。\"
萧凌走到铁笼旁,取出小刀,仔细刮掉陷阱上的记号——一个\"孙\"字。随后他又划上自己的记号,一个简单的\"凌\"字。
\"干嘛?\"宋旭好奇地问。
\"留记号。\"萧凌收起小刀,\"这山有规矩,碰了别人的陷阱得留记号,免得纠纷。我这是告诉他们,这陷阱我用过了。\"
\"你还挺讲规矩。\"宋旭半开玩笑道。
萧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山里不比村里,没规矩不行。\"他指了指远处,\"走,咱们去另一片区域看看,那边溪水边可能有水獭,皮子特值钱。\"
两人沿着山路前行,宋旭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孙铁牛他们杀个回马枪。萧凌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你就不怕他们找到村里来?\"宋旭低声问。
萧凌耸耸肩:\"找就找呗,他们没证据。再说了,我家有枪,他们不敢乱来。\"
宋旭惊讶地看着萧凌,这个曾经胆小怕事的同村少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包天?短短几天,仿佛变了个人。
\"萧凌,你最近感觉很不一样。\"
\"哪不一样?\"萧凌头也不回。
宋旭斟酌着词句:\"以前你挺挺老实的,现在怎么\"
\"怎么什么?\"萧凌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宋旭,\"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狠,是吧?\"
宋旭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萧凌冷笑一声:\"人为啥要活着?不就是活得更好。我爹死了,家里穷得叮当响,村里人欺负,亲戚排挤。我不狠点,全家等死?\"
宋旭沉默了,他第一次感受到萧凌话语里的沉重。高中课本里说的阶级矛盾,贫富差距,原来就在眼前。
\"行了,天要黑了,咱们下山吧。\"萧凌看了看天色,\"明天你还上学吗?\"
宋旭点点头:\"后天就开学了,今天是最后机会。\"
\"那回去好好准备吧。\"萧凌拍拍他肩膀,\"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两人沿原路返回,小心避开孙家湾的人可能出现的区域。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山间,给一切镀上一层金色。
萧凌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宋旭忽然意识到,这个同村的少年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懦弱的形象,而是变成了一个有主见、有担当、敢于为生存而战的男人。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为家人铤而走险,拿命换生活。这或许不是最光彩的路,却是最务实的选择。
\"喂,宋旭,\"萧凌突然回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下山后,去我家吃青羊肉,够味儿。\"
宋旭一愣,随即绽开笑容:\"好啊,我还没吃过呢。\"
两人并肩走下山,身后的陷阱上,那个新刻的\"凌\"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萧凌一脚踹开周家院门时,周大强正蹲在门槛上剔牙,见他闯进来,吓得一哆嗦,牙签直接戳到了牙龈。
\"哎哟!萧凌,你发什么疯?!\"周大强捂着嘴跳起来,血丝从指缝里渗出来。
萧凌没废话,直接掏出那杆老猎枪,\"咔嚓\"一声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周大强的鼻尖。
\"六十六块彩礼钱,现在还我。\"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屋里顿时炸了锅。周小柔尖叫着往她娘身后躲,刘翠兰抄起扫帚就要扑上来,被萧凌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你、你敢持枪威胁干部?!\"周大强色厉内荏地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这就去公社告你!\"
萧凌嗤笑一声,枪管往前顶了顶,在周大强油亮的脑门上压出个红印子。
\"去啊。\"他歪着头,笑得瘆人,\"顺便跟公社说说,去年你让周小柔撺掇我倒卖供销社化肥的事?投机倒把够判几年来着?\"
周大强脸色瞬间惨白。刘翠兰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
屋里死一般寂静。灶台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着,蒸汽把周小柔惨白的脸熏得模糊不清。
\"给钱。\"萧凌的食指搭在扳机上,\"我数三下。\"
\"一。\"
周大强腿肚子开始打颤。
\"二。\"
刘翠兰突然扑向炕头的樟木箱子,抖着手掏出个蓝布包,六十六块钱被她抖得散了一地。
萧凌弯腰一张张捡起来,在掌心拍得啪啪响。
\"早这么痛快多好。\"他把钱揣进内兜,枪却没放下,反而转向缩在炕角的周小柔。
\"至于你——\"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曾经差点成为自己媳妇的姑娘,突然咧嘴一笑,\"不是喜欢攀高枝吗?生产队配种站缺人手,明儿我就跟队长推荐你去伺候种驴。\"
周小柔\"哇\"地哭出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刘翠兰想骂又不敢,憋得满脸通红。
萧凌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枪管点了点周大强:
\"再敢打我家的主意——\"他指了指院外那棵老槐树,\"我就把你吊在那上头,让全村看猴戏。\"
暮色四合,萧凌揣着钱往家走。远处传来生产队收工的钟声,惊起一群麻雀。他摸出颗水果糖扔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赵霸天那张刀疤脸浮现在眼前。
\"利息是吧?\"他咬得糖块咯吱作响,\"老子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县城的黑市藏在老棉纺厂后巷,青砖墙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刷着\"严禁投机倒把\",底下却挤满了挎篮挑担的农民。萧凌和宋旭推着板车,两只捆得结结实实的青羊在车上\"咩咩\"直叫,引来不少目光。
\"这羊怎么卖?\"一个裹着蓝头巾的大婶凑过来,手指在羊肋排上按了按。
萧凌竖起两根手指:\"整只八十,单买后腿二十五。\"
宋旭在旁边紧张地推眼镜,这是他第一次来黑市,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戴红袖箍的人冲出来抓人。
大婶撇撇嘴走开,萧凌踹了脚板车轱辘:\"怂什么?腰杆挺直了!\"
正说着,巷子口突然骚动起来。五个穿皮夹克的青年晃进来,领头的瘦高个一脚踹翻了个卖鸡蛋的老汉,黄澄澄的蛋液流了一地。
\"赵辉来了!\"有人低呼,摊主们纷纷低头缩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