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铁塔寺,
时值僧众刚做好早课,吴蕴仪照例带着儿子去了父亲的寓所。
赖夫人则在安顿好孙女后,来至庭院里拆阅柳冬生写来的书信。
这是她在来铁塔寺之前,私下交待柳冬生做的,要其每半月写封书信来告知家中所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儿子的一切。
当她打开书信看到有关儿子被罚俸闭门思过的事后,不免又是一通气恼且担忧的数落:“布衣啊!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呢?!唉!你能不能不要让娘再这么为你提心吊胆的呀……”
就在她念念叨叨之际,但见顾灼芳飘然来至其身后问道:“这偷来的日子过得可安好?”
乍一听到这熟悉却又遗忘多年的声音,赖夫人先是一怔。
而后,她放下书信,站起身转过来看。
当她透过对方所戴的面具,与之相视后,脱口而出道:“灼芳,是你吗?”
旋即,她轻哼一声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所谓的下场是吗?”
顾灼芳淡然一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强……”
说到此,她在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论及看什么下场……你我是双生姐妹,血浓于水……彼此之间,再怎么好斗,若真见一方有不好的下场,另一方应也不会好受的吧?这说到底,若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我也未必会至此……”
赖夫人待要说什么,顾灼芳却似料得到般的抢白道:“姐姐与这个男人相对半生,较之于我这个与其相处不过一年有余的来说,不应该是你更了解他吗?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你没下错决定?”
但听赖夫人沉声打断:“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何论错与对?!”
顾灼芳抬手一击掌道:“论才情,你我难分伯仲。论心计,你略比我会使诈。但若论这担当,我则不如你……”
闻言,赖夫人又报之以一声冷哼后,讽道:“你少说了一样,论牙尖嘴利,我则是望尘莫及……”
转而,她似笑非笑的道:“你既不是来看我下场的,那以你的性子,也断不会来所谓的讲和,你更不是个会做不知所谓之事的人,你此行所为何来?”
顾灼芳双手微抬,轻甩了下衣袖后,说道:“我是来替赖澄山造的孽收拾残局的,他是一死百了,却不仅让至亲受累,还令旁人过不安宁……”
赖夫人一听,不禁心中为之一沉。
只见顾灼芳,以看穿一切般的眼神看着赖夫人,犀利点明:“你们夫妻还真是将那句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话,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你们也将天下父母的私心尽显……赖澄山一方面依旧寄希望于赖凤鸣,努力想让他摆脱心病有所成就。一方面又不甘心另一个儿子是个病秧子……不,与其说是不甘心,不如是他接受不了自己有个病秧子的儿子才对……呵,他向来自视甚高,自诩是个为了苍生可以不惜违逆天道的人。即使,他明知道这么做是会受天谴,他却宁愿将责任归咎于天道不仁。为此,他竟动用风水禁术,借用他人的气运,来养护自己儿子的命。最终,遭到反噬,落得个神形俱灭。真是可悲又可笑……而你,顾沁芳,为了你这个病秧子儿子,也是费尽了心血,将之宠到了骨子里……”
但听赖夫人激动打断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凤罡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我自是不能让他有所失……”
在停顿了一下后,她接着道:“是,是我明知老爷他妄动风水禁术,我还是选择了默许。那又如何?灼芳,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做母亲的,事到临头,你也会这么做的……”
闻言,顾灼芳眸光微一暗后,道了句:“呵,或许吧……”
话音未落,即听赖夫人追问道:“你说你是来收拾残局的?那你要如何收拾?”
顾灼芳双臂一展道:“当然是拨乱反正啊……”
赖夫人瞬间惊急,近乎咆哮的道:“拨乱反正?不!不可以!我不能失去我儿子,他是我的命!”
就在这时,只见赖布衣走进院来。
赖夫人微一讶后,上前询问儿子:“布衣,你不是……”
可未等她说完,赖布衣已大步从她跟前走过。
径直来至顾灼芳面前后,赖布衣冷然质问:“紫薇阁主?你不在金国做你的国师,潜入我大宋意欲何为?!”
赖夫人见状,冲口就是一句喝斥:“布衣,休得无礼!她是你姨母!”
赖布衣却嗤之以鼻道:“哼!我赖家何来一个甘为外虏走狗的亲戚?!”
顾灼芳还以句冷讽道:“呵,赖家竟然出了个风骨之臣!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转而,她笑问赖夫人:“有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有说儿子肖母。但不知,姐姐认为你这儿子是随其父呢?还是随你呢?”
闻此问,赖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瞥了一眼儿子。
顾灼芳见状,似是得到了答案,轻笑一声后,负起双手便要往外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