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月是省城棉纺厂顾教授的二女儿。
小时候,秦山的父亲也在棉纺厂工作,和顾教授家是邻居。
他父亲意外身故后,家里的房子就被大舅一家占去了。
他寄人篱下经常饿肚子,多亏了顾教授接济,他这才熬到爷爷将他接回石古大队,也和顾家断了联系。
顾教授因为成分不好,夫妻两人都被下放了,顾家三姐妹在省城待不下去了,大姐顾惜荷就带着顾惜月两人逃荒。
到大石公社时,她们吃的、花的都耗了个干净,要想活下去只能留在大石公社。
在这个年代,想要留在大石公社,只有嫁人这一个选择。
顾惜荷嫁去了大石公社下的石桥大队,顾惜月就来到了相邻的石古大队。
前世,他因为马淑华,错过了顾惜月,其他人也嫌弃她成分有问题不敢收留。
顾惜月只能被迫嫁给村里的二流子郭二狗,稍有不如意就被打骂,过得郁郁寡欢。
后来,秦山还在村里见过她几次,瘦得不成样子,身上全是淤青,眼神麻木,看不到丝毫光彩。
他想去帮一下顾惜月,可他被马淑华一家拖累,什么都拿不出来。
没多久,他就听到消息,顾惜月跳河自杀了。
后来顾教授平反,成了省城重要部门的大人物,找到了石古大队,郭二狗也付出了代价,可是眼前的这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秦山很想去见顾教授,但没脸。
他经常想,再给一次机会,一定要不顾一切救下顾惜月。
而现在,顾惜月真的出现在他了面前。
秦山以为他会很激动,可看着眼前这俏丽又清瘦的脸颊,他的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秦山?你,你真是秦山?”
此时,顾惜月定定的望着秦山,又是迟疑,又是惊喜,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她一路跟着大姐颠沛流离,到了石桥大队后,眼见大姐嫁了人,她成了拖累,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决定来找秦山。
心里一边想见到秦山,一边又担心自己成分问题连累到他。
而郭大爷听说她跟秦山有过娃娃亲,直接就拉着她来了。
“是我!”
秦山立马道,“惜月,你没事太好了。”
“哇!”
听到这关心的声音,顾惜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段时间,她承受的苦太多了,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秦山的一句话,一下子让她悬着的心落地了。
“有我在,没事了。”
秦山走上前,轻拍了拍她,柔声安慰。
这一次,他一定会抓紧了顾惜月。
“呦,这是咋了?”
这时,马淑华扬着脸,怪声怪气的道,“秦山,你一上来就搂着人家小姑娘,你要干嘛?”
“没想到你表面老实,暗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又假惺惺的向顾惜月道:“妹子,你眼前这人可不是啥好东西,你可别一时冲动进了狼窝啊!”
秦山老实,懦弱,很容易拿捏,最重要的他还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她可不舍得放过,她必须将这事搅黄了。
到时候再给秦山一点甜头,还不是乖乖回来给她当牛马?
“咋哪里都有你,人家从小定了娃娃亲的,你胡咧咧啥呢?”
郭大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马淑华知道郭大爷在点她,也丝毫不在乎。
“郭大爷,话不能这么说啊,娃娃亲就是封建思想,要不得,再说秦山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她一脸的尖酸,“大妹子,你看这土坯房,到处都是风眼,这冬天能冻死人,你可别跟错人了。”
她挑拨道。
“我一个逃荒的人,能有一个落脚地,就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此时,顾惜月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偷偷望了秦山一眼。
她一路逃荒而来,吃尽了苦头,看尽了冷暖,这次来她就下定决心,只要秦山不嫌弃她,她就认定了。
“妹子,你可不要冲动啊,我这都是为你好……”
马淑华急了。
“让你滚,没听见吗?”
秦山实在听不下去了,黑着脸,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外。
前世,就因为马淑华勾引他,害惨了自己和顾惜月,现在他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对方又要搅他的好事,他哪里会答应?
“哎呦。”
“你个挨千刀的。”
马淑华踉跄着倒在门口,直接撒起泼来,“咋还打人啊?”
“妹子,你也看到了,这瘪犊子不仅穷,还喜欢打女人,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她不好过,也不能让秦山好过了。
“槽!”
秦山彻底怒了。
这贱人还没完了?
“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抽烂你的嘴!”
他二话不说,冲过去,“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你再多废一句话,信不信明天全大队人,都知道你和王会计那点破事?”
“滚!”
这马淑华就不是一个好女人。
前世找他拉帮套之前,就暗地里勾搭了王会计,帮她多算工分,后来他还发现,王大柱的三儿子都是王会计的种。
而王会计是王大柱的本家叔伯,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她的脊梁骨能被人戳烂。
听此,马淑华懵了,也被秦山的话吓傻了。
“你,你咋知道的?”
她惊慌大叫,很快又色厉内荏起来,“不对,你这是胡说八道!”
“不识好人心,你们这种人就活该穷一辈子,老娘等着看你们怎么饿死,冻死!”
说着,她满面慌乱,连滚带爬地逃开了,哪里还敢再待下去。
秦山大怒,恨不得追上去撕烂她的臭嘴,在心中恨恨道:“早晚让你好看!”
郭大爷见秦山终于硬气了一次,脸上也露出满意笑容。
不过很快,他又严肃的道:“王会计的事,不管你从哪里听到的,不要乱说,这对你不好。”
队里狗屁倒灶的事太多了,而王会计想要整秦山也太容易。
“行了,你们小两口也算久别重逢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在地上磕了磕烟袋窝子。
“郭大爷,喝口水啊!”
秦山连忙招呼。
郭大爷背着手,摆了摆,转身就走了。
秦山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跟着,他又激动起来。
他真的留住了顾惜月,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他连忙转头看向顾惜月,却发现对方有些局促,小心的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惜月摇头。
她逃荒这段时间也看透了,很多时候,你越是软弱,别人就越认为你好欺负。
你若是凶狠,不要命,别人反而怕你。
秦山笑笑,“我这里虽然破了些,也算是一个落脚的地方,你先住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顾惜月抿着嘴,盯着他,“你,也不想娶我?”
神情倔强,又委屈。
自从爸妈出事,她们姐妹遭受了太多非议,她以为秦山也是嫌弃她的出身。
“没有。”
秦山立马摇头,“我是怕委屈了你,我也不能趁人之危。”
现在是77年,还有一年多,顾教授才能平反,这足够他打动顾惜月,让她真心嫁给他,他完全没必要勉强顾惜月,让她对他生出反感。
顾惜月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我爸妈成分不好,要说委屈,那也是你委屈了。”
她看着秦山,“你若不嫌弃我的身份,我们以后就是夫妻。”
“你若不乐意,我也不……”
“我愿意!”
不待她说完,秦山立马道。
他愿意等,但顾惜月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退缩。
“好。”
眼见秦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顾惜月反倒脸红了,“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
“我会尽好妻子的本分。”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听此,秦山的心中激荡,不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淡淡益母草苦香扑面而来,比马淑华身上那熏得人发晕的甜腻雪花膏好闻百倍。
“我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的眼神坚定。
“我相信你。”
顾惜月娇羞,“我们一起努力。”
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秦山见了,心中满是怜惜。
然后,他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
“秦山兄弟在家吗?”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