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在她十岁那边去世的,一个月没到,她爹就以她年纪小,需要母亲照顾为由,领回家另一个女人——万紫琳。
呵呵,一个月不到,就能往家带的女人说是妈妈去世以后才认识的,谁信?
跟着万紫琳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只比宋嘉木小一个月,原本和继母一样姓万,来家后改跟父亲姓,名宋嘉玉。
万紫琳进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动干戈,把整个家改头换面。
宋嘉木眼睁睁看着妈妈亲笔画的画被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妈妈亲手绘制的花瓶摔得粉碎,最让她恶心的事,是妈妈的首饰居然也戴在这个讨厌的女人身上!
她阻止过,争取过,甚至发过疯,但万紫琳在她爹面前一顿委屈的哭哭,她爹便会给她一顿毒打。
她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也没能阻止这个家渐渐变得不再属于她。
而万紫琳却偏偏还要戴着妈妈的首饰在她那个生物爹面前炫耀,转来转去问她爹好不好看,甚至问,是她戴好看,还是钟意戴着好看。
“钟意”是妈妈的名字。
她好恨啊,恨自己的弱小,恨她爹的忘恩负义。
她爹怎么可以坐在妈妈曾经坐过椅子上,看着万紫琳,笑眯眯地夸万紫琳好看呢?
她冲上去抢妈妈的首饰,没有意外,再次挨打。
那是她被打得最厉害的一次,全身痛得都麻木了,眼前只剩一片血雾,而舅舅,则是在这时候从血雾中走来。
是舅舅把她从她爹的拳头底下抢下来,带回了自己家,从此,外婆和舅舅一家将她抚养长大。
如果舅舅早知道他养大的是这么个为了男人忘恩负义的东西,会不会后悔把她接回家?
上辈子的她不知道现在舅舅处境艰难,只任性地追求所谓的恋爱自由,叛逆的她和江城私奔以后,舅舅的窘境没有得到解决,再加上外婆病重,舅舅家里家外操碎了心,最终既没留住外婆,也没挽回公司的局面,还进了监狱。
她得知这些,是多年以后再遇表弟时的事了。
表弟说舅舅是被人陷害的,但那时候的钟家,已经回天无力。
如果,这一世她嫁给谢屿洲,是不是,舅舅家就不用走上辈子的老路?
外婆,舅舅,舅妈,对不起,上辈子嘉木亏欠你们的,这辈子一定好好偿还。
其实宋嘉木还是很担心的。
她原本就不明白谢家为什么挑中她。
谢三公子要结婚,纵然名声再不好,就冲着谢家在海城的地位,也多的是人愿意。
为什么谢家会属意她呢?
而她为了和江城在一起,迄今为止做过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绝食威胁、跳楼威胁、砸舅舅公司前台以及为了跟江城私奔,放弃研究生报送资格……
最离谱的是:在谢家老夫人举办的家宴上,她和江城在花园接吻被逮了个正着。
彼时,她的礼服都被江城褪到腰际了,她毫不在意地拉起来,当着谢家人和所有人的面,将江城牢牢护在身后,“一派凛然”地大声宣布:她爱的人是江城,今天,就算死,她也不会和谢屿洲订婚,就算死,也要和江城在一起。
这些话一出,全程哗然,谢家的脸可以说是被她摁在脚底下踩,外婆当场就不好了,舅舅扶着外婆,直接扔下一句:滚,我钟家从此没有你这个外甥女!
那个晚上,外婆和舅舅是真的伤透了心。
外婆便是那次之后病倒的,并且就此一病不起。
所以,和谢家的关系已经撕破脸道这种地步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谢家还会接受这样一个打他们脸的人吗?
她暗暗发誓:只要谢家再给她机会,哪怕一点点机会,她都会摒弃所谓的自尊,哪怕匍匐谢家人脚下去求,也要把这个机会求来。
宋嘉木,这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了舅舅!
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然而,事实却远比她想象的乐观。
当天,舅舅便收到了谢家老夫人举行家宴的邀请。
她震惊不已,难道宴会的事还没发生吗?
“舅舅,怎么谢家又办答谢宴会?不是办过了吗?”她试探着问。
“因为谢家老夫人身体的缘故,宴会推迟了。”钟恒道。
原来,事件的进程真的因为她重生而改变了。
太好了!
路还没有走绝!
还有转圜的余地!
宴会那天下午,宋嘉木盛装打扮,在舅舅的带领下,和外婆、舅妈一起来到谢家举行宴会的酒店。
宋嘉木一边跟着舅舅和外婆见各式各样的人,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想看看江城是否会像上辈子一样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
还好,直到她见完一圈人,和外婆到谢老夫人身边坐下时,都没有见到江城。
当然,也没见到谢屿洲。
谢老夫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见了宋嘉木就笑,夸她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宋嘉木小时候是见过谢老夫人的。
如果非说宋嘉木和谢老夫人有什么渊源,那便是谢老夫人极其喜欢宋嘉木妈妈钟意画的瓷器。
钟意还在世的时候,谢老夫人常常来妈妈工作室定制瓷器,也会带谢屿洲一起来,那时候,谢屿洲就是超级傲慢的讨厌小孩了。
后来,妈妈不在了,宋嘉木便鲜少再见到谢家人。
今晚,谢老夫人手上戴的非金非玉,居然就是妈妈的作品——一个瓷镯,画了青花的梅花,很清雅,很衬谢老夫人的气质。
“我不该提这个话题,但是,我是真的再也没遇上像钟意那样让我心动的艺术家了。”谢老夫人感叹。
对于宋嘉木和外婆来说,有人还怀念和热爱着钟意,是比提起钟意不在了这件悲伤的事,更让人感动的。
宋嘉木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瓷器,在瓷器上的造诣已是不浅,于是开始和谢老夫人聊瓷器,竟是越聊越投机,谢老夫人宛若遇见知音,看她的眼神也更加热切。
服务员来给她们续茶水,经过宋嘉木身边时,茶壶打翻,茶水洒了宋嘉木满身。
宋嘉木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拙劣的手段。
谢老夫人皱着眉,“怎么回事?”
服务员一个劲道歉,老夫人也不能为难人家,只能让宋嘉木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上辈子她就是在去洗手间的过程中被江城拦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