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上,陆大海正拉扯着旧衣服,忽然五官扭曲,鼻子和嘴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成了一团。
下一刻,“父亲”恢复了正常,继续低头拉扯着旧衣服,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好似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旁人的幻象。
陆霄早已回过头,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要冲破胸膛。
在这一刻,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全都明白。
邪祟没有逃跑。
昨夜回来的,根本不是父亲!
陆霄紧紧捏着碗,指节泛白,强行压下转身冲出屋子、一逃了之的念头。
不能跑,这邪祟应该还没发现自己;更不能暴露,一旦被察觉,必死无疑。
这只邪祟能在白天活动,必定是无比恐怖的存在,就凭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根本应付不来。
深吸一口气,陆霄大口吞咽着玉米面糊糊,粗糙的棒子碎片划着嗓子,喉咙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让他冷静了几分。
这邪祟为什么要变成父亲的模样,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等等,从早上开始,母亲就一直跟这邪祟相处,她还是原来的她吗?
小兰呢,她有没有也被这邪祟取代?
陆霄深吸两口气,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点点滴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邪祟虽然善于伪装,但终究还是有迹可循。
父亲受了伤,按照常理,脸上应该时常流露出痛苦之色,会对未来感到担忧,也会关心未出生的孩子,会表达出人类那些复杂而细腻的情感。
可这邪祟取代了父亲后,表情看似丰富,却只是流于表面,没有一点人的真实神态,眼眸中更是空洞无物,没有任何情感。
若他的猜测没错,那么谁是邪祟便可以大致推断出来。
母亲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没有露出一丝表情,也没说一句话,绝对有问题。
小兰会哭会闹,她的喜怒哀乐都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心软与心痛,这种真实的情感特质,绝不是邪祟能够轻易伪装。
梳理好这些线索,陆霄当下只有一个目的。
立刻、马上,在不引起邪祟怀疑的情况下,带着小妹安全离开这里。
按照往常,接下来这个时间,父子两人应该一起去院外田中翻土,吃过下午饭后各自回屋。
现在情况危急,必须打乱原有的规划,否则迟则生变。
陆霄看着埋头干饭的小妹,脑海中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一个既能检验妹妹身份,又能帮助两人逃走的办法。
“对不起了,小丫头。”
陆霄心里默默念叨,随后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起身,一巴掌抽在小妹头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小妹一脸懵懂地转过头,看到是哥哥,眼眶瞬间就发红。
“还吃,要不是你这累赘,爸怎么会受伤!”
“你真该滚出这个家!”
最后一句话,陆霄几乎嘶吼出来。
这一刻,他隐隐感觉身上多出一道冰冷目光。
“不能停,千万不要露怯。”
陆霄在心里不断默念,祈祷一切顺利。
“我……”
陆小兰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后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原来,连哥哥都觉得自己是累赘?
好像自己真的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要是昨天晚上没有自己,只有妈妈一个人,邪祟说不定不会来,爸爸也不会受伤。
陆小兰抬起头,母亲低头不语,“父亲”一脸默然,哥哥眼神冷漠,一时间心如死灰。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小兰稚嫩的脸上写满自责,说完快步跑出屋子。在跨出门那一瞬间,眼泪雨点般落下。
陆霄望着妹妹的背影逐渐消失,继续骂道:“爸,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说她几句就跑,太过分了。”
“额?”
‘陆大海’一脸茫然,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变化中反应过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式点头应和。
“小霄,小兰还小,有不对的地方在所难免,你快追上去看看,小心……危险。”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深深的关切与不舍。
陆霄抬起头,与母亲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满是柔情与担忧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颤。
糟糕,母亲……是活人!
她早就发现父亲是邪祟了,可能是害怕引发变故,一直没有吭声。
“别愣着,快走吧。”
母亲赶忙催促,陆霄低下头,不敢再回头再看母亲一眼。
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保住自己和妹妹就已经十分不易。
况且,他真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一名孕妇跟他一起离开。
陆霄走出屋子,阳光洒在身上那一刻,不由地松了口气。
邪祟再厉害,还能不惧阳光?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肩膀上。
在这一瞬间,陆霄只感觉心脏骤停,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将他紧紧笼罩。
“艹!”
陆霄心中充满怒气,他都极力躲避,为何这邪祟还要纠缠不休?
一只手迅速滑进怀里,握紧那枚【邪祟之牙】,就要准备暴起一击。
“早点回来。”一道沉闷声响起,陆霄手中动作一顿,然后点点头。
“知道了,爸。”
打完招呼陆霄不敢停留,连走带跑出了院子,在回头关门的那一刹那,陆霄回头瞥了眼‘父亲’。
只见‘陆大海’面带微笑,站在太阳下沐浴着阳光。
“嘶~”
陆霄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还想着杀个回马枪,在自家院子偷偷放火,利用太阳和火焰杀死邪祟的想法,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路狂奔却始终不见妹妹踪影,陆霄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小丫头跑哪去了,难不成跑出村子?
糟糕,这世界危险重重,成年人在野外都危机四伏,更何况她一个小孩子……陆霄心中越发急切,就在这时,远处隐约出现两道身影。
“霄哥,小兰在这儿呢。”
一名长相普通,眼神中却透露着质朴与坚毅的高瘦少年,正一只手牵着陆小兰,另一只手向前挥舞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