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海建收获杨爱民这把“保护伞”,他们在雨伞厂的小买卖越来越好干了。
前十天净利润四十来块钱,可后十日的利润,增加了近一倍!
不到一个月,母子俩就靠卖豆腐脑和蒜蓉生蚝,挣了一百多块钱。
这给冯玉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从前她以为要舍得卖力气、不怕死才能挣到钱,所以男人要当渔民,女人要当海女。
可如今,儿子带她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冯玉芬既激动又不安,听说外面闹得很凶,她怕自己和儿子这种做法会被打上“资本主义”的标签。
与此同时,大队长定下了抢收的时间:十月二十五,也就是后天。
就在冯玉芬准备找儿子商量时,宋海建率先对母亲提出,摊子他们不摆了。
“妈,我本来也没打算干多久,我觉得还是赶海来的钱最踏实,只是之前大家闲着,又盯上了我,搞得我不能好好赶海,这才临时去搞了个小买卖,现在大队要开始抢收,大家都忙起来了,就没人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了,所以我打算安心赶海。”
能从儿子嘴里听到这番话,冯玉芬无比欣慰,“好,妈听你的。”
“妈,那明天我去工厂找下爱民哥,你呢,就赶紧进城把你下个月的药买回来吧。对了妈,后面一旦忙起来,全家都要补充营养,要不你明天顺便买点米肉。”
“可家里没票了……”
“妈……有个地方不要票也能买到米面肉……”
“……”
冯玉芬知道儿子是说黑市,可那个地方,她从来没去过……
可转念一想,她手头有近二百块钱,孩子们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或许她确实该“勇敢”一回了!
鸡鸣时分,冯玉芬就悄悄出了家门,到大队部乘车进城。
而宋海建在工厂上工的时间,去找了杨爱民。
一见面,杨爱民就大喇喇问:“海建,你和你妈今天早上怎么没来卖豆腐脑,我等了半天。”
“爱民哥,我们后面不来了,村里开始收秋,我妈忙得很。”宋海建口中解释着,将手中热乎乎的豆腐脑递给他,“今天我是特地来跟你们告别的,哥,这些天谢谢你们的关照。”
说着,宋海建吸了吸鼻涕,一副很舍不得他们的样子。
看得杨爱民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王饱饱也急道:“你们好不容易把名声打出去了,厂子里的大伙儿也习惯了你们来卖吃食,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宋海建心想,那当然是因为外面的混乱就快蔓延到我们这个小地方,而且名气越大,被盯上的概率就越高,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嘴上却是说:“王哥,我家就我妈一个大人,她不去下地,我们就没工分,年底就不能分粮食,可是我妈去上工了,我一个小孩顶多能捡捡生蚝,别的都干不了。”
杨爱民也瞪了眼小弟:“就是,他才九岁,还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你指望他能推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走十几里地来这儿?”
王饱饱尴尬地直挠头,“我,我就是替他们可惜。”
这时,宋海建忽然两眼一亮有了主意:“要不这样吧,爱民哥、王哥,我把蒜蓉酱的做法告诉你们,然后每天捡生蚝一分钱一个卖给你们,你们再用这些材料接过我们的生意,反正客源和食材都是现成的,你们就是每天辛苦点儿支个小摊子,就能赚钱了,多好啊。”
听到他的提议,两人都有点心动。
生蚝的买卖多红火,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真能接过这生意,那肯定赚不少钱。
然而,杨爱民也只敢想想罢了。
他摇头,“不行,厂里不准我们干副业,而且现在外面闹得厉害,说什么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我要是干这个,会害了我们全家的。”
宋海建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于是故意装作不懂地问:“我妈也说如果被人知道了要抓我们,但那是因为我们不是你们厂里的人,如果是你们厂子的人,自己食堂卖吃的给工人,为什么也会被抓?”
“食堂卖?”杨爱民一愣。
宋海建赶紧点点头。
“爱民哥,你们厂里不是有食堂吗?食堂只管三顿饭,不管夜宵,那你能不能找你们厂子领导申请一下,在食堂增设夜宵点?这样工人晚上饿了能买到吃的,也能给食堂增加收入了。”
杨爱民渐渐瞪大眼睛。
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宋海建缩了缩脖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爱民哥,我也不懂那么多,就是想着如果你们厂的食堂如果能卖生蚝,我就可以继续捡生蚝赚钱给我妈买药了。”
听完后,杨爱民心中慢慢感到合理。
原来还是为了给他妈治病,一心想着继续挣钱,所以才会误打误撞生出这种想法。
杨爱民是个专科生,这在当下是非常高的学历,也足以说明他脑子够灵泛。
几乎是第一时间,杨爱民就意识到这孩子的建议有可取之处。
当然,他不是想着借此来赚外快,这年头什么外快都不如一个铁饭碗香,他不会蠢到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毁掉父母辛苦为自己谋来的工作。
“你先回去,明天中午来厂子找我。”
杨爱民现在一心想回去找父亲,便急匆匆把他打发走。
说完,看宋海建脸上懵懵懂懂的,他又缓和了语气安抚:“放心,要是厂里真采纳你的建议,我保证,以后食堂海鲜这块的食材都从你这里定。”
厂长虽然不是他爸,但和他爸关系也挺好的,这点小事儿他自然有把握。
宋海建“一脸惊喜”地连连应好,开心地笑着对他们挥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回家。
看着他的背影,杨爱民嘿嘿笑:“那小子说的话把我都惊到了,我还以为是个多早熟的,可你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屁孩。”
王饱饱深有同感地点头,“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这么幼稚了。”
殊不知他们嘴里的“小屁孩”,一出了他们的视线,就像变了个人,稚气未脱的脸庞上现出运筹帷幄的神色,眼神也是波澜不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