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淼回到自己房间,把门插上。
就着凉水吞了两片止痛药,剧烈的头疼渐渐平缓,她坐在床上开始细细思考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当年父母跳河是不想耽误她,怕影响她政审没法去大学报道。
他们豁出命也希望她能过得好。
叶淼掏出收在铁盒子里的汇款单,眼眶泛红。
他们在死后仍旧庇护着她,她怎么能为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人放弃生命?
叶淼抹了抹眼角,将汇款单重新收好。
她想好了,她要跟王文斌离婚,去京市治病。
她不想再夹在他跟小青梅之间,永远做那个被忽视,被放弃的那个。
至于桐桐……
叶淼闭了闭眸子,呼出一口气。
算了,他跟他爸爸一样,只喜欢周倩。
等她跟王文斌离婚,桐桐就能得偿所愿,让周倩做他的新妈妈。
打定了主意,叶淼从床底下抽出一个老式皮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先是刚才被儿子翻乱的抽屉,她这些年看的书,做的笔记都在里面,不能丢。
至于那本翻译稿,定稿她早就邮寄给京市出版社,周倩拿走的只是并不完善的初稿。
她想用别人的劳动成果评职称,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林林总总的书籍稿件装了半个行李箱。
剩下的半个,放了衣服跟日常用品,还没塞满。
五年了,除了结婚时那件红色格子衫,她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勤勤恳恳持家,最后只落了个吃白饭的评价,想到这里,叶淼的眼眶红了,额角隐隐又有泛疼的迹象。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放平了心态,稍好些后又从柜子里掏出这几年做翻译攒下的三十块钱。
王文斌每个月工资五十八块,只给她五块家用,缺了短了的,她只能自己贴补。
叶淼原本就打算回一趟京市,买了七天后的火车票,也开好了介绍信。
她打算把老宅卖了,给桐桐存一笔死期存折,留着傍身……
直到晚上,叶淼都没打开卧室门,王文斌也赌气似的没回去,在儿子屋里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父子俩刚起床就习惯性吆五喝六。
“妈,我衣服呢?”
“叶淼,我军装领口的扣子你怎么还没给我缝上?”
等了半晌没人回应。
两人揉着惺忪睡眼出了屋子,定睛一看,饭桌上也是空的。
桐桐立马不乐意了,扯着王文斌的袖子:“爸,你看妈,连早饭也不做!我还要上学呢!”
王文斌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卧室,门开着,里头没人。
叶淼一大早就出去了,出去前什么都没给他们准备。
一晚上过去了,她还没消气吗?
王文斌揽过儿子,帮他找出新衣服,在厨房转了一圈,目光落到昨天打包的海鲜粥上。
“桐桐,咱们把这个热热吃。”
桐桐一张小脸皱成包子,嫌弃地嘟囔:“我不吃剩饭!”
王文斌无奈,宠溺地拍着儿子的肩膀。
“走,爸带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
桐桐欢呼着拉住爸爸的手,朝卧室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哼,不做饭就不做饭!我们吃好的去!”
父子俩刚走不久,叶淼就拎着饭盒回来。
热腾腾的包子暄软白净,一口咬开汤汁浓郁,肉香鲜咸,小米红枣粥熬得软烂,入口即化。
她已经好久没安安生生吃过一顿饭了。
往常两父子在,总要指使她拿这拿那,等她坐下来吃饭菜早就凉了。
这年月日子虽然好过些,不用饿肚子,但肉菜还是稀罕物。桐桐还小,需要长身体,王文斌在部队体能消耗大,需要油水,好东西她都是紧着他们吃。
几乎忘了,还在京市时,她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
从现在开始,她要好好补充营养,为将来的手术做准备。
吃过饭,叶淼收拾了碗筷,回到卧室继续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她的五年之塞满了一个行李箱……
晚上,王文斌领着桐桐回家,见饭桌上还是空的,饶是他想缓和关系,也憋不住恼火。
“叶淼,你究竟在闹什么?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他气冲冲闯到卧室,刚好瞧见她在旧行李箱上设置密码按钮。
衣柜的门开着,除了结婚时买的那件红色格子衫,里头已经没有她的东西了。
床头的书,桌子上的草稿也都没了。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叶淼起身,将行李箱放正,看着王文斌,娟秀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爱恋,也没了恼怒嫉恨,只剩平静。
“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抓紧时间把离婚手续办了。”
“你要是担心影响升职,可以先不公开,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再公开。”
王文斌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叶淼说离婚是认真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席卷心脏。
她是黑五类,父母双亡,又没有工作,离了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离婚,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就因为那本翻译稿,你就要离婚?能不能别这么小题大做?!”
叶淼无心跟他争辩,面色平静地递了离婚协议过去。
“签了吧。”
王文斌看着横格纸上娟秀的字迹,恼羞成怒。
咔咔两下将协议撕了个粉碎。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