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先是一愣,而后一个哆嗦便赶紧跪在了地上。
严嵩挥挥手,把其他看得瑟瑟发抖的下人都挥退后,这才咬牙切齿的一脚踹在了严世蕃身上。
“你以为别人叫你几声小阁老,你就真当自己是阁老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爹我这个正派阁老,陛下若是哪天觉着没用了,也是想杀就杀?”
严世蕃刚刚挨了一脚,却仿佛压根不在意一般。
可当他听到严嵩这话的时候,却忍不住了,惊呼道:
“这怎么可能?”
严嵩又左右看了一眼,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其他人在场。
他这才蹲在严世蕃跟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为何不可能?”
“陛下宠信我,给了我那么多权柄,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他能不知道你这个小阁老的威风?”
“可你当那是你爹我厉害?”
“不!厉害的是陛下!”
“是他需要一个严嵩出来帮他弄钱!”
“没钱,他怎么修缮仁寿宫?”
“没钱,他怎么修道?”
“没钱,这大明上上下下的窟窿,谁去填补?”
“呵,这确实是为父干的,这可却是陛下让为父干的!”
“为父愿意干这个,还能干好,那就能平步青云、权倾朝野。”
“可若是干不好或者不想干了?”
“那行,弄死严嵩,再换上一个张嵩徐嵩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儿,严嵩脸上满是狠厉的直接在严世蕃脖子上一划。
“都不用其他人,只要调集一个千户所的锦衣卫,冲进我严府内抄家、杀人就是了。”
“难道家里还扛得住如狼似虎的锦衣卫?”
“或者说,以锦衣卫的手段,你以为他们抄家完毕后,找不到我等父子谋反或者其他大罪的证据?”
严世蕃这会儿感觉自己整个背后都已经打湿了。
他从未想到,自家居然看似风光的背后居然会是这等岌岌可危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又犹豫了下,才小声道。
“那爹,咱们要不先……”
严嵩啪的一耳光抽在严世蕃脸上。
这是这么多年,严嵩第一次对这个肚子动手。
可严世蕃却动都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他爹这是真怒了。
严嵩甩了一耳光还不解气,他一把扯住严世蕃的衣领拉到自己跟前,咬牙切齿的说到。
“你以为陛下对我等没有提防?”
“你以为你收买宫中锦衣卫还有禁军的事儿他不知道?”
“你以为陛下除了陆柄那个傻子以外,没让东厂在家里安探子?”
“人坐天下三十年,岂会是心慈手软的?”
“人就等着你犯傻,甚至兴致勃勃的谋反的时候,直接以此为借口送我一家上菜市口呢!”
严世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爹。
他头回知道,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安排和算计?
也就是说,自家老爹和陛下其实互相都心知肚明?
那特么二人平日里那副君臣相宜的场面是……
想到这儿,严世蕃心头一阵阵发寒……
都是老狐狸啊!
亏他还自诩机智,如今看来……
可转念一想,严世蕃却感到一股子不服气从心底油然而生。
任何人,有时候都逃不过一句,凭什么?
就好比现在,严世蕃就在心底默默的念叨着。
凭什么?
凭什么你嘉靖皇帝需要的时候,就能让我严家高高在上。
而不需要的时候,要敲打的时候,就要弃之若履?
这拿我们父子当什么了?
父亲这么多年的辛苦,背负着骂名为皇帝捞钱。
连自己这个小阁老平日里也不忘把捞来的钱,想办法送进宫一部分。
可结果呢?
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崽子,皇帝居然这么对我?
这一刻,严世蕃牙龈都快咬出血了。
可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种事儿,跟父亲是没法说的。
父亲已经彻底被那嘉靖帝给拿捏住了。
可他却没想过,皇帝而已……
既然这个皇帝对我等不好,那换个对我等好的皇帝不就是了?
哼,既然我严家背后都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了。
那还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有什么用?
想到这儿,他猛的一抬头看向了严嵩。
“爹,您见识广,您知道刚刚吕芳提到的那个小子是谁么?”
严嵩还真知道。
或者说,他方才也在琢磨这事儿呢。
“那是英国公府的次子,从小就被送到真武观去修道去了。”
“说是体弱身体不好,如今看来多少是修出了些东西了。”
“你不要去惹他!”
“你要知道,勋贵,尤其是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你跟人斗斗嘴或许没什么。”
“可一旦你要是想要人家的命,那人家就敢直接带着家兵打上门来屠我满门。”
“人勋贵可不讲究什么弹劾不弹劾的,人直接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严世蕃听着严嵩这番警告,不由得一愣。
这他还真不知道。
可一回想平日里那些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拍他马屁的勋贵子弟,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爹是不是太看得起那帮子勋贵了?’
他压根没注意到,方才严嵩说的是英国公府而不是勋贵。
可要说,国公府和普通勋贵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会儿的严世蕃,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可他却死死的记住了一个名字。
英国公府次子,张元德!
很好,既然你这么得皇帝看重。
那以后,咱们就慢慢玩就是了。
呵呵,一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而已。
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朝堂险恶吧?
呵!
就在这边严家父子各有计较的时候,宫中却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的嘉靖帝,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心平气和的修道之人的模样。
双眼满是血丝,青筋都一根根的暴露了出来,脸上更是涨得通红,正一把抓住一个中年人的衣领放声∑道。
“所以,你说朕的太子,一直都被人下毒了?”
“还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中年医生这会儿都快站不住了,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陈洪。
期望这位东厂厂公能救自己一命,却绝望的看到陈洪漠然地摇摇头。
“咱保不住你!”
“就算今天你保住命了,此事涉及到的人,也会前赴后继的想要弄死你。”
“咱只能保住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