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主角到场,宴会自然被何褚宁继续办下去了,不过,场上宾客也被他们威胁了一通,今夜闹剧必须烂在心里。
欣赏完好戏的宾客们满脸赔笑,纷纷直言绝不外传,周、何两家在金陵只手遮天,他们岂敢轻易招惹?
翌日清晨,一辆迈巴赫从某偏僻墓园离开以后,转道驶入金陵中心城道,渐行渐远。
豪车后座,一个二十余岁,才貌双全的年轻女子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流离窗外,眉间一股愁绪散不去。
“您有心事?珈南小姐。”负责开车的王管家略带担忧。
“唉。”名唤卫珈南的年轻女子回过神,轻轻叹气,“舅舅的坟墓被人动过,没有任何污言秽语,应该不是周明轼或者何广琛那两个混蛋所为。”
杂草丛生的墓地被人清扫,连祭品、香烛都是新换的,墓前整整齐齐,干净无瑕,甚至——原本成群奉命守在舅舅墓旁,打扰他泉下安宁的混混也消失殆尽!
“会不会是逢临少爷?他……”思及这位表少爷目前处于车祸失踪的状态,王管家欲言又止,专心开车。
“如果真是大表兄……也算万事大吉,可我担心是周明轼他们又在预谋其他奸计,害了楚家还不够,想继续……”
卫珈南神色晦暗,情绪低落,短短五个月,疼她的长辈被奸人戕害,死于非命,待她极好的兄长因一场车祸生死不明,她怎么不恨!
事态紧急前,为了不让卫家被一并牵连,舅舅一直劝诫她的父母不许参与争端,最好明哲保身,牺牲一个楚家保全卫家、足矣,于是直到舅舅死讯传遍金陵,卫家都不曾出面。
都说死者为大,可——舅舅死了,周家也不肯还他一个泉下安宁!
周明轼那个混蛋不知怎么查到了卫家替舅舅立了衣冠冢的事,时常派打手在这墓园徘徊,污言秽语、断人香火的手段层出不穷。
甚至把舅舅生前一心为慈善的举动污蔑成借慈善名义洗钱,陷害他是因为金融犯罪,畏罪自杀!
人性本恶,有不少曾受舅舅父子恩惠的人,在周家日复一日的运作下站出来“作证”,证明舅舅的善举不过是为了己身利益,故拿他们作伐,欺瞒民众,声称从未有一笔慈善基金发放到他们手上。
虽然也有知晓舅舅心性的民众自发在网络平台为他发声鸣冤,奈何不敌狼心狗肺之徒的临阵反水,最终一切努力只换来铺天盖地的谩骂。
“只盼有朝一日拨开云雾见青天,大仇得报,还楚家一个清白公道。”卫珈南低声祈祷。
彼时,一辆商务车从另一个方向行驶而来,恰巧与他们擦肩而过。
原本心中郁愤难平、盯着窗外风景的卫珈南猛然一愣,她回望那辆远去的商务车。
即使匆匆一眼,卫珈南也看清了坐在那辆车里的青年,甚至第一时间认出那人的相貌与身份。
是他!
他真的回来了。
……她另一位表兄。
从远赴帝京求学销声匿迹的二表兄、楚逢安。
那道身影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卫珈南双手紧握成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在王管家投来视线时,又装作平静。
可她的心到底乱了,久久不能平复。
“王伯。”卫珈南深吐一口气,遂吩咐王管家,“调头,跟上前面那辆车!”
她要去见他,为了舅舅与大表兄的公道,她必须见他!
“好。”
王管家没有多问,嘱咐卫珈南坐稳,稍稍加快了车速,追上那辆扬长而去的商务车。
敏锐如祁青苍,透过后视镜,他清楚地看见某辆形迹可疑的迈巴赫跟在他们后面。
一前一后,虽然刻意避开车距,但王管家他们的车多少有些像穷追不舍了。
“有人故意追尾。”祁青苍看向后座正闭目养神的楚轩,询问,“换方向避开他们?”
闻言,第一时间放开武修领域探查周围状况的楚轩睁开了眼,回答,“不必了。”
“让他们跟着吧。”他知道是谁,所以也不打算避开。
祁青苍点点头,虽然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楚轩共事了,但他最了解前搭档的性格,只有面对至亲之人的时候,前搭档才会像这样刻意松懈戒备。
“是谁?”祁青苍明知故问。
“我辜负多年的至亲。”楚轩沉吟。
如若他早些知晓父兄被人蓄意戕害,或许——有回旋余地?
许久,商务车调转方向行进老城区的道路,跟随他们身后的卫珈南也催促王管家换向跟上。
最终,商务车在一座几近荒废的老宅院前停下,老宅周围也有不少老式房屋供人居住,晨初袅袅炊烟,颇具烟火气息。
这所老宅正是楚家如今仅剩的房产,落户是楚轩的,外人查不到楚家头上,所以并没有被三大家族吞为己用。
楚轩二人先一步下车,推开宅院大门,荒芜景象映入眼帘,许是近年无人问津,如今这院子杂草丛生,残破冷清。
行至前厅门前台阶,楚轩止了步,少时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仍记得,厅前廊下,母亲坐在躺椅上一面织毛衣,一面瞧着兄长教他书法棋艺,父亲则在一旁为母亲打下手,这是他们一家四口最愉快的时期。
后来——滕川集团再度突飞猛进,楚家在金陵的名望日积月累,一跃成为首屈可指的名门望族,奈何时间却不等人,天也不遂人愿。
父亲在商界挥斥方遒之际,母亲忽然病逝,父亲颓废了一段时日才重拾往日威严,他越发忙了,兄长提前进入集团协助父亲,而自己也在十七岁那年怀揣满腔热血赴帝京军校求学。
此后,他们一家聚少离多,难团圆,而今——徒留门庭萧萧,曾经的欢愉再也回不去了。
咔哒。
身后忽然一阵轻响,听见动静,楚轩收敛思绪,侧过身去,却见卫珈南正站在他身后。
与他视线交汇的瞬间,原本心神具乱的卫珈南眼眶一红,她快步上前,离楚轩几步距离时,手一握拳,狠狠地往他胸膛一砸。
“混蛋哥哥!你怎么才回来?舅舅被周明轼他们逼死了,他们还故意抹黑诬陷他,想他遗臭万年!万丈高楼,舅舅他尸骨无存啊!甚至,大表兄也被他们……”
“周家、何家没有一个好人,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卫珈南字字泣血,她眼里噙着泪,什么名门闺秀的礼节都不顾了,一下又一下捶着楚轩的胸膛,好像想将这半年经受的委屈全部宣泄了。
祁青苍本想阻止,但被楚轩一记眼神斥退,任凭卫珈南打骂。
久郁成病,哭出来了也好。
卫珈南最后一拳往楚轩肩头砸了去,才草草收手,抓住他的手臂,声嘶力竭喊道:“混蛋哥哥,再也没有舅舅疼我了……”又扑倒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卫珈南打人的力气不重,楚轩纹丝不动,听着她诉说,听她讲述至亲遭受的不公,人心肉长,他亦心如刀绞。
纵有千言万语难以开口,最终只汇成一句:“抱歉,我来迟了。”
许久,卫珈南的哭声小了,楚轩接过祁青苍递来的手帕,替她擦去眼角泪痕,强颜欢笑,“别哭了缈缈,不然父亲他们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追着我揍怎么办?”
缈缈,是卫珈南的小名。
听人唤起小名,卫珈南平复情绪,抢过手帕,默默后退几步,才重新打量这位分别多年的表兄。
表兄的变化很大,或许是久经磨练?
如今的他,平添锋芒毕露、鹰顾狼视的气势,与年少记忆中温文尔雅的形象,渐行渐远。
有道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古人诚不欺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