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方军应该不敢再来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去把家里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过去。”
方信看着杨湘宁,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嗯好,我等你。”
杨湘宁低声答应,柔顺的看着方信。
接着却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也很不好,千万不要为了我而为难……”
“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什么为难的。”
方信自信的一笑。
扶着杨湘宁躺下,让她闭上眼睛,再亲手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这个善良美丽,而又命运悲惨的女子,
方信心中感慨不已。
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直到方信出门好一会了,
杨湘宁脸上的红晕仍未消退,长长的睫毛犹在颤动……
此时已是深夜,各家各户早已熄了灯,显得这偏远山村格外漆黑而幽静。
只有惨淡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勉强能照出村中的道路。
方信迈开大步,脚下生风,快速往母亲和妹妹那边走去。
方信的爷爷奶奶育有四个儿子,爷爷早年就去世了。大伯方建国五十岁,儿子就是二十八岁的方军,现在是生产队干部,
二伯方建军四十八岁,有两个女儿,
四叔方建华,今年才三十三岁,最得奶奶方齐氏的宠爱,
为他准备了最好的彩礼,娶了邻村柳家庄的媳妇,至今尚未生育。
老三就是方信的父亲方建民。
当初方建民与方信的母亲贺慧丽自由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方齐氏却瞅着这个未经自己同意的媳妇怎么都不顺眼,因此强势反对,想要生生拆散他们,
方建民却毫不让步,与方齐氏大吵了一架,最后一怒之下提出分家,
自己向生产队申请单独盖了一间房子,硬是顶着方齐氏的压力与贺慧丽正式成婚,生下了方信和妹妹方珊。
随后,大伯方建国和二伯方建军也分别搬了出去,方齐氏就跟着老四方建华一家留在老宅。
就在一年前,方建民因劳累过度而去世,贺慧丽带着方信方芳兄妹俩成了孤儿寡母,
方齐氏趁机以婆婆的身份,纠集三个儿子共同对贺慧丽施加压力,强行把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光棍刘柱,
并让刘柱住进了方建民原先的家。
这段日子里,方信母子三人吃尽了苦头,刘柱霸占着方建民的房子,稍不如意就对母子三人连打带骂,贺慧丽拼命护着一对儿女,自己身上的伤痕一天比一天更多,
为了保护儿女,贺慧丽忍着巨大的悲痛,被迫搬离了原本自己的家,躲到一处别人废弃的荒屋,挣扎着勉强度日。
忍辱负重并没有换来恶魔的怜悯。
刘柱非但没有放过他们,反而更是变本加厉,
强行把十三岁的方芳嫁给了邻村的一个酒鬼刘瘸子,为自己换到了一条猪后腿。
贺慧丽和方信拼命反对,但无济于事,反而又遭受一顿更猛烈的毒打。
不久之后,贺慧丽因饥饿过度和悲恨交加,郁郁而终。
第二年,十四岁的方芳因难产大出血而死。
“无人为我挡风雨,我自徒手逆青天!”
方信默默握紧了拳头:“妈!妹妹!你们放心,我对天发誓,今后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我们一家!”
走到村中央的小广场,东边一道废弃的石墙下有一口石砌的水井,辘轳和水桶都在,
旁边的木头电线杆子上挂着一个大喇叭,白天常常响起,基本上都是宣传最新的政策,播放红色歌曲,有时偶尔也会播放一些评书、相声之类的,也算丰富了文化生活。
小广场的西边有几个挺大的草垛子,堆的有房子那么高,这是预备过冬的时候,很多方面都能用得上。
绕过这些草垛,再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方信家那个临时的破屋了。
越走越近,方信的心情也越激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婶,求求你了,我妈快要饿晕了,我给你跪下了。”
突然,一个稚嫩而凄惨的女孩哭叫声传来,在这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方信一怔,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忍不住扭头看去,就在旁边那条昏暗的巷子第二个门,
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缓缓跪倒在地,一边哭着一边使劲的磕头。
“哼!谁叫你那短命的爸非要娶她不可?这都活活把自己克死了!你妈那么不要脸,就活该饿死!”
一个尖锐的中年妇女声音无情的嘲弄着她。
“你是我亲大婶啊,求求你求求你,哪怕借给我半个窝头,叫我干什么都行,呜呜呜……”
女孩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稚嫩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
如同一道天雷轰进脑海,方信全身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她就是亲妹妹方芳!!!
自己居然从不知道,她竟然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杨湘宁死后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家,把那个窝头给妈妈吃了,而对妹妹在不在家的印象就非常模糊了,似乎当时并没有在意。
“呵呵!求我?好啊,正好我刚起夜,这半满的尿壶还热乎着呢,”
中年妇女把手里的尿壶向方芳递过去,
一脸鄙夷的冷笑:“你给我把它舔干净,我就可以考虑借给你半个窝头!”
方信霎时双眼通红。
这是大伯方建国的老婆,也是方军的母亲,刘桂兰!
方信和方芳的亲大婶!
竟然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恶毒!
“大婶,你,你说话算数?”
方芳抬起小脸仰望着刘桂兰,语气中竟带有一种激动和希冀。
方信的心都碎了。
“那当然,既然叫我大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考虑借给你半个窝头。”
刘桂兰满不在乎的冷笑,其中几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我听话,我喝,我保证喝干净……”
似是完全没有听懂对方的嘲讽,方芳跪着用膝盖爬过去,
颤抖着伸出一双小手……
“妹妹!”
再也忍无可忍,方信暴怒的狂吼一声,
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方芳拦腰抱起,
反手夺过尿壶,趁刘桂兰还没反应过来,
大吼一声:“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喝吧!”
“砰!”
狠狠扣在刘桂兰的头上!
顿时,刘桂兰满头满脸都弥漫着尿骚味,
浊黄的液体顺着脖领一直淌到裤裆。
“方信你个狗杂种!我是你大婶也敢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刘桂兰一边尖叫,一边慌乱的拍打身上的尿液,
那些尿液早已渗入到衣服里面,一股股难闻的臭味从怀里直往上冒,
那种难受劲别提多么令人恶心了。
“你还知道是我大婶?”
方信冷冷斥道:“自己不把自己当人,那也没人把你当人看!”
“我打死你个狗杂种!”
刘桂兰发疯似的扑上来,想要狠狠教训方信。
方信一手抱着方芳,一手把手里的尿壶用力一扔,砸到她的头上,里面残留的液体又淌了一脸,
刘桂兰慌忙尖叫着后退,想要用衣服擦脸,又有些舍不得,
只好摸索着从地上找几片树叶。
方信趁机抱着方芳快速离去。
“妈?什么事这么吵啊?”
刚回家不久的方军,从里面出来问道。
“还不是方信那个小混蛋!真是无法无天了!”
刘桂兰用树叶擦着脸,恨恨的骂道:“我诅咒他全家都早点饿死!让方建民那死鬼在阴间天天下油锅!”
“又是方信?我早晚把他弄死!”
看看方信离去的方向,
方军阴狠的说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来,先进屋洗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