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芷轻轻抚胸,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姐姐平安妾身也就安心了。只是……姐姐的病怎么忽然之间这么严重了。”说完这一句,她也不等着有人回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取出里头的红色手串,“听闻朱砂有静心安神之效,这是妾身特地命人用朱砂制成的手串,想赠与姐姐佩戴。郎中也在这儿,正好看看梅娘子能否用得上。”
陆郎中被点了名字,立刻看向王爷。
见王爷点了头,他才从婢女手中接过朱砂手串,仔细查看一番后,恭谨回道:“朱砂为上品药,可安心凝神,制成手串价格更是不菲,梅娘子入睡困难,用这个正好。”
杜行芷道:“有用便好。”
萧邈看她,“侧妃有心了。”
杜行芷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温柔婉约,哪怕夜间来得匆忙未施粉黛,亦是难掩清秀动人的美貌,“妾身只身来秦王府也有几月了,幸得梅姐姐与我投契,平日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儿。妾身是真心盼着姐姐能好起来,平安生下孩子。既然姐姐已经无恙,又有王爷在这儿坐镇,妾身就先——”
她话音未落,门外观鹤就带着人和东西进来。
观鹤见屋中多了个杜氏。
一时拿不准注意,眼神看向王爷。
萧邈余光中留意着杜氏的神色变化,昂了下下颚,“把东西拿给郎中看。”
“是!”
陆郎中仍跪着,接过包在细布里的药渣,翻开查看、又凑上去细嗅。
“回王爷话,的确是老夫开的方子熬出的药渣,并无任何问题。”
杜行芷面露惊疑之色。
视线在药渣、郎中、与那片珠帘之间来回转了一圈。
用帕子轻轻掩着唇。
似是察觉到梅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萧邈收回余光,视线落在观鹤带进来的婆子身上,厉声问:“梅氏的药是你看着煎的?后又是谁来取的?”
厨娘磕头,带着颤音回话:“是奴、奴婢!自药材下了炉子,奴婢就、就不曾离开半步!最后药是梅苑、梅苑的姑娘来端走的!”
明意听着,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扣进掌心里。
厨娘没提自己?
是她忘了?
明意试图冷静下来,不该此时急着说自己也碰过药炉,那只会显得她心虚想要撇清。
她以银针试毒,并无任何不妥!
萧邈:“你抬起头认,端走药的人可在屋中?”
厨娘不敢违逆。
哆嗦着睁大眼睛辨认。
最后指了一个绿衣小丫鬟:“回王爷,是她来端的药!”说完后,立刻又磕头下去,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被指认的小丫鬟便是明意在年后送入梅苑的孩子,被改了名字,叫做春意。
她连连磕头,这会儿已吓得面无人色,磕磕绊绊着回道:“奴婢从厨房端了药回来,就、就交给姐姐们了!奴婢如有任何欺瞒,就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另外两个年纪长些的丫鬟也跟着申辩,“奴婢们接了药就服侍娘子喝下了!”
从煎药、到服侍梅氏喝下,经手之人个个都说自己是无辜的,萧邈渐渐沉下脸,视线犀利扫过这群奴才。
今日陆郎中才传来密报,说梅氏疑似有恙。
还未等他回来,就有人忍不住下手了!
杜行芷未离开,留下来听过后满脸震惊与怒色,压着情绪,先向王爷行了一礼,“妾身僭越,听下来梅姐姐这一场病不是因自身孱弱,而是被奸人所害!妾身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这些奴才们!”
萧邈不喜后宅中的女人仗着身份与宠爱无视规矩。
杜氏成婚次日就垂涎管家之权,他故意冷落杜氏,她仍未察觉,而今日又是一次。
但碍于她背后的杜家,萧邈明面上依旧给她两分面子,甚至无人察觉出他对杜氏的不喜。
梅氏中毒这其中也有杜氏的手笔?
还是她只是想要借着与梅氏‘姐妹情深’,在自己面前展现聪慧与管家的能力?
萧邈道:“你说。”
杜行芷视线犀利地看着丫鬟婆子们:“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今日除了你们都还有谁碰过娘子的汤药?或有其他任何可疑之处?若没有,那下手之人必定在你们其中!疑者从罪,到时候就别怪要用刑逼问拷打你们!”
听者有意。
明意忍不住揣测杜氏这么问分明另有私心。
几人被‘用刑’二字吓破了胆子。
重重磕头求饶。
“侧妃饶命!”
“王爷饶命!”
“奴婢们不敢有半点隐瞒!”
人人额头磕得红肿。
厨娘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跟着丫鬟们一起磕头求饶,但神情有异,登时被杜行芷察觉。
她精准指了厨娘,“你是有话要说?”
厨娘背脊僵硬,停下磕头的动作,吞吐着道:“奴婢…奴婢……”
杜行芷皱了眉,打断她:“等等,你不是王爷拨给我,侍候南菜的厨娘?为何煎药一事是你在照顾?”
萧邈察觉,冷声点人:“明意!”
连杜氏都一眼能察觉的问题,明意不可能不知。
但她却没说。
为何?
明意被这声刺得浑身一凛,下跪请罪,背脊仍挺直,不曾像其他人一样伏趴在地,“侍候梅娘子伙食的两位厨娘盯着食补的汤水,一时离不开人,娘子发病急、汤药要得也急,就请这位厨娘帮忙看着。待今日灶间里的事情理顺后,熬药一事她们会领回去。因只是权宜之计,奴婢才未上报。”
原是两个厨娘先斩后奏,明意却隐了下来。
熬药一事既然她们没有沾手,何必再拖两个无辜之人进来?
杜行芷听后,一脸的不赞同之色。
目光自上而下看着明意。
“这就是姑娘的不是了,我虽不常用她,但汤药都是要入口的,梅姐姐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谁知道这起子下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一旦这厨娘存了恶意,打死也是活该,但也彻底坏了顶上两个主子的关系,为后宅不宁埋下隐患。”杜氏语气里是贵女高高在上的指点批判,“姑娘原是好意,但于管家来说这样的手段却非长久之计,单看今日姑娘自己用人如此泾渭不分,底下人难免有样学样,今后如何能管得好这一家子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