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气息涌入鼻腔,沈昭昭才反应过来,忙从他怀里挣扎,可她一个残废,如何能挣脱得了。
霍北战面无表情,却将她抱得更紧,“别动,会伤到你。”
他记得她的双腿还断着。
县主府门口还有守卫,沈昭昭不想引得更多人看过来,只得不再挣扎。
察觉到怀中人消停下来,纤细孱弱的身体靠在他身上,霍北战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走到国公府的马车前,他依旧没有将沈昭昭放下,抱着人径直跨步上了马车,才将她小心翼翼放在软榻上。
他看着沈昭昭,开口道,“你在马车里等我,我去见昭华县主,一会就回来。”
沈昭昭终于开了口,“侯府也有马车,我坐侯府的马车回家就好。”
她不知道霍北战为何会把她抱来他的马车上,也不知道为何要让她在这里等他。
霍北战似乎突然改了性子,可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在意,她现在只想逃。
霍北战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马车里的手炉递给她,又将一盒精致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先吃些东西垫垫,等我回来就送你回府。”
说罢,便起身离开。
逼人的冷寒气息逐渐消散,沈昭昭才伸手按住狂跳的心口,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脑袋昏昏涨涨的。
霍北战,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下一瞬,待她看清马车里的一切,狂跳不止的心脏骤然停顿。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缎面软垫,沈昭昭坐着的软榻前是一张小案,案上的白玉瓶里插着三只吐蕊绿梅,让车厢里萦绕着淡淡梅香。
这是方知月最爱的绿梅,和最喜欢的味道。
方才,她在霍北战的身上也能闻得到相同的味道。
沈昭昭攥紧手中的暖炉,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暖炉是被人用得没了温度才随意丢在这马车里的。
眼前的糕点已经开了盒,是被人吃过的,那是荷芳斋的点心,方知月最喜欢的。
她未婚夫的马车,是按照方知月的习惯和爱好布置的。
她手里捧着取暖用的暖炉,是方知月用过的,嫌弃的东西。
甚至连她的未婚夫,都会把方知月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将她照顾保护得妥帖至极。
怎么会不觉得委屈呢?
明明霍北战与方知月才相识了一年,却好像比她的十七年还要长。
霍北战径直走进县主府的正厅,昭华县主依旧侧躺在软榻上,悠闲地吃着葡萄。
见到霍北战,她倒是不意外,“霍小公爷,让我猜猜,你是为了沈二姑娘来的,还是为了你的大嫂才来找我的?”
霍北战面无表情,锐利眼眸紧盯着昭华县主,“今日我便劝过你,让你不要做得太过,你为何还要对我大嫂动手?”
今日,沈昭昭虽没有对大嫂动手,但是事情却皆因她而起,可他并不想将错怪在她身上,只得来找县主。
他要给大嫂讨个公道。
昭华县主无视他的问题,只戏谑地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你的未婚妻而来的,毕竟她可是容貌冠绝京城的绝色美人。”
霍北战面色一凛,他知晓眼前的昭华县主酷爱美人,男女不忌,顿了一瞬,开口道,“沈昭昭如今只是个残废,受人冷眼何谈冠绝京城?”
昭华县主放声大笑,“看来你两个都在乎,两个都想护着,霍北战,你想兼祧两房,可真贪心啊。”
霍北战眸色越来越冷,“昭华,这话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不要再碰她们两个,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甩袖离去,昭华县主的的话却一直萦绕在他耳畔。
兼祧两房?
这话沈远舟也与他说过,原来他从未想过这些,可是身边的人提得多了,让他也忍不住开始深思这件事的可行性。
县主府外,马车里,沈昭昭静静地坐了许久,才被车外的声音拉回心神,她掀开车帘往外看,是细柳回来了。
细柳也一眼看到了她,疑惑问道,“姑娘,您这是坐的谁的马车?”
沈昭昭微微一愣,没有解释,她不想让细柳觉得她对霍北战还有念想,只道,“细柳,你将我背到侯府的马车上,我们回府吧。”
细柳点头,上前一步,想要上马车,却被一个大掌攥住肩膀,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回头看,是霍北战身边的副将南峰,正掐着细柳的肩膀,让她挣扎不开,“若你再动,我会卸了你的胳膊。”
沈昭昭也认识南峰,原本是霍渊身边的副将,后来霍渊领兵打仗,南峰便留在了霍北战身边做他的贴身守卫。
昨日,将她从房里拖出来的也是他。
沈昭昭阻止道,“细柳,别挣扎了,我没事。”
霍北战就站在南峰身后,目光径直看向马车里的沈昭昭,“我说了,我会送你回侯府。”
说罢,径直上了马车。
细柳被南峰押着胳膊,上了后头侯府的马车。
马车行驶,霍北战坐在桌案的另一边,周身冷冽的气息混着绿梅香,占满了整个车厢。
沈昭昭安静垂着眸,她已经不似刚才那样在意了。
霍北战看向她苍白的脸,心口微顿,起身,将她放在桌案上的暖炉又塞进她怀里,“都冻成这样了,还逞能?”
他的话语熟稔,却让沈昭昭觉得陌生,以前,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沈昭昭没有接,暖炉从她怀里滚下来,落到地上,盖子也被弹开,里头早就燃尽的炭灰撒了一地。
她还在置气?
霍北战心中升起无奈,目光落在案上的糕点盒子上。
里头除了今日大嫂吃了一口的杏仁酥,其他的点心没有人动过。
沈昭昭竟然一口都没吃。
就因为他今日没有下水救她,竟能让她生这么大的气?
不穿他送的衣服,不接他递的暖炉,连他马车里的点心,她都不肯吃一口。
霍北战越想,神色便越冷沉,看着沈昭昭冰冷的脸庞,他的心底逐渐涌上怒气。
让他开口主动去哄她?
绝不可能。
若是现在他还对她的倔脾气继续纵容着,那等他们日后成了亲,她的脾气是不是就更难管教了?
既然她想生气,那就一直生着吧。
一路上,马车里都过分的安静,沈昭昭始终垂着眼眸,静静地坐着。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霍北战率先下车,他等了一会,始终不见后头有人跟着下来,才骤然想起,沈昭昭如今断了双腿,连走路都不能,又怎么能自己下马车呢。
霍北战有一瞬的心疼,方才心里郁结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他又重新上马车,朝沈昭昭伸出手臂,要抱她下车。
沈昭昭微微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霍小公爷就送到这里吧,让细柳抱我下马车就好。”
霍北战想到什么,心情回转了一些,决定不与她计较,“今日我在侯府用晚饭,我祖母也来了侯府,要与你父亲商量我们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