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水雾弥漫,房间里异常安静。
任乐安屏住呼吸,神情专注,拿起毛刷在破旧的册页上,飞速游走,不断清刷着污垢。
沸水冲击之下,那些册页竟然没有破开。
这是鉴星九耀的绝技之一,触灵。
触灵,是修复的技艺,讲究力道与分寸的极致精准。
任乐安也是第一次施展,手法略显生涩,但已初见成效。
热水暴击,整幅画并没有太大的损坏。
反而上面附着的污渍,开始软化松动了。
他必须趁着这个温度,快速清刷表层。
随着污渍逐渐褪去,原本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这果然是一幅山水画!
松柏挺拔,远峰隐现,整体的气韵,灵动唯美。
一看就是上乘之作。
画作的洗画阶段告一段落,他取来一张很大的宣纸。
将六张册页,依次摆在上面,拼接成完整的样子。
旁边的贾正凑过来,忍不住问:“这就修好了?”
任乐安嘴角微扬,笑道:“还早呢,把棉布给我。”
贾正不明所以,把准备好的棉布,递了过来。
任乐安把棉布捏成条状,围着画心,搭出六个方形框,像是一块块的麦田。
他拧开一瓶二锅头,毫不犹疑地往框内倒去。
清洌的酒液,瞬间填满每个方格。
贾正瞪大眼睛,惊呼:“乐安,你这是干嘛?!”
任乐安没有回答,取过打火机,轻轻一按,淡蓝色的火光窜出。
呼呼呼!
刹那间,棉布方块里面,火光闪烁,蓝色火焰腾然而起!
整个桌面,仿佛被烈焰吞噬,火势熊熊!
任乐安竟然把画稿给点了!
贾正吓得连退几步,脸色煞白,“你疯了吗?怎么把画给烧了!”
这个操作,太过于骇人。
简直匪夷所思!
任乐安咧嘴一笑,说道:“没事,别慌,这是燃画。”
古代画作里的颜料,都是含铅的,时间久了,就会氧化变黑。
燃画就是用火焰烧掉里面的铅,达到去黑的效果。
这是触灵修复的关键。
看似大胆,实则精准无比。
燃画的精髓,在于控制火焰的大小和时间。
整个过程,需要万分小心。
稍有差池,画作便可能毁于一旦。
任乐安表面淡定,实则心弦紧绷,眼睛直直盯着画卷。
贾正大气不敢粗喘,只是瞪大眼睛看着。
这么大开大合的修复,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突然,一阵劲风乍起,整个门窗剧烈晃动起来。
呼呼呼!
一时间,画布上的火焰忽闪忽灭,摇曳不定。
眼看,这个火势就要失控!
任乐安瞳孔一缩,大惊道,“不好,快关门窗!”
前两天被砸坏的窗户,还没有修好。
眼下又正值夏季多风!
此时!
情况变得异常危急!
贾正反应过来,慌忙抓起床上的被褥,往窗缝里塞,试图挡住风势。
虽然堵住了部分。
可还是漏风,火势的大小,依旧难以掌控。
任乐安当机立断,手疾眼快,迅速拆掉画作上的棉布。
哗啦,酒水洒落一地。
紧接着,那画上的火焰,缓缓熄灭。
屋外,风声呼呼。
里面却安静的要命。
贾正紧张地看向桌面,颤声问:“乐安,画没事吧?”
任乐安低头检查一番,转头勉强一笑,说道:“刚刚好。”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
贾正听到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风声,逐渐变小。
任乐安取来干净的宣纸,缓缓擦去画作表面的酒水。
只见,原先黑乎乎的画作,已焕然一新,露出了庐山真容。
这是一幅松柏山水图。
贾正凑过来一看,发现画上有题字,念道:“黄公望松柏图?黄公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惊得喉咙一紧。
“这,这是黄公望的画?那可是国宝啊!”
黄公望,元代画家。
他的《富春山居图》,可是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这要是他的画,简直一步登天了!
任乐安一笑,说道:“别激动,这可不是黄公望的画,是一幅仿画。”
“仿画?”贾正一听,脸色顿时垮了,说道:“那不就是假的啊?”
任乐安连忙摆摆手,说道:“仿画可不等于假画。这要看是谁仿的。大名头仿大名头,那也是值钱的!”
贾正连忙追问:“那这是谁仿的?”
任乐安微笑,指了下画作的一角,“你看这里。”
只见,在最下方,有着两个小巧的钤印。
钤印是画作者,最重要的标识。
一般都是名字,或者字号。
贾正自然不认识,挠挠头,问道:“这刻的是啥啊?看不懂。”
任乐安眼眸精光闪烁,说道:“两处钤印,分别是随庵和随老人。这是王撰的画!”
王撰是明末清初的大画家,也是娄东十子之一。
在船舱鬼市上,他正是看到了这两处钤印,才决定买下的。
贾正从没有听过这个画家的名号,问道:“呃,什么王撰,李撰的。你就告诉我,这幅画,能值多少钱?”
任乐安眯眼估算,缓缓道:“没修复前,十万块钱左右。现在修复好了,起码五十万。如果再加上名家装裱,价格还能再涨一成。”
“五十万?!”贾正倒吸一口凉气,脑子嗡嗡作响。
五千块钱,转手爆赚五十万!
简直不可思议!
完全就是天漏啊!
一时间,他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汽笛声。
任乐安一怔,目光投向窗外。
一列黑色车队,正在朝着万象阁飞速驶来,引擎轰鸣。
贾正脸色一沉,低声道:“乐安,不好!是不是马三爷的人来找麻烦了?”
任乐安眉头紧锁,心头泛起一股不安。
他迅速将画作收好,沉声道:“别急,先看看情况。”
贾正一把拉住他,急道:“走吧,咱们从后门撤!”
轰隆隆!
头车猛地停下,气势霸道,横在路中间。
车轮碾过地面,扬起一阵细尘。
后面的车辆,依次排开,场面异常气派!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缓缓,从车里走出。
任乐安一怔,很是意外,“怎么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