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悠是被饿醒的。
茫然地眨眨眼,直到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才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
娘亲!
楚悠悠想起来看看,可折腾半天就只能无力地蹬着腿。
娘亲~
外祖母~
扑腾累了的楚悠悠扯着嗓子喊人。
刚给女儿敷上药,杨母就听见床那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悠悠醒了,我去看看。”
杨母边走边将手擦干净,等到了床边就看见那双葡萄似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追着她转。
堵在心里半天的郁气也随之消散。
“我们悠悠真乖巧~”
弯腰将孩子抱起,“饿了吧?外祖母去给你将奶热了。”
正巧刚才里正让人送了半碗羊奶过来。
娘亲~
悠悠想看看娘亲~
见怀里的小人儿嘴里咿咿呀呀,眼睛还往女儿那边瞅,杨母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眶一热,连声道:“好,外祖母这就抱悠悠去找娘亲。”
女儿在刘家当牛做马四年,还不如刚捡来的孩子贴心。
杨母将襁褓放到女儿身边:“你看着点悠悠,我去将羊奶热了。”
楚悠悠见人还在,小小地松了口气。
娘亲~
原本趴在床上的杨氏见女儿朝自己挥动着胳膊,忙忍着痛慢慢挪着坐起身将孩子抱进怀里。
“好悠悠,娘亲没事。”
杨淑仪笑得温婉。
身上有些疼,可心底里却是高兴的。
上天给她送来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再等刘家将和离书送来她便有了自由,
没事没事~
有悠悠在娘亲不会有事的!
楚悠悠咿咿呀呀挥舞着将杨氏忍痛皱眉的表情看在眼里。
想起那几棍子,又气愤得磨起了还没长出来的牙。
娘亲现在很痛吧?
怎么办?
娘亲快向悠悠许愿呀!
祈愿娘亲不痛不痛!
可惜她就算说话杨氏也听不懂。
嘴里咿咿呀呀,最后急得直接吐出了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
“悠悠是在跟娘亲说话么?”
杨氏被她的样子逗得失笑,轻抚了她细软的碎发出声安慰:“放心,有悠悠在娘亲就不疼了。”
听见这话的楚悠悠瞬间瞪大眼睛:!!
不愧是悠悠娘亲!
竟和悠悠心灵相通耶~
楚悠悠乐得咧嘴一笑。
这可不算悠悠偏心!
是娘亲虔诚地向悠悠祈愿了!
岁星临世,泽被人间。
既是如此诚心那悠悠自然是要降福咯~
心想着,楚悠悠就伸手抓住了杨氏的手指。
也是这瞬间,杨氏忽然一怔。
怎么感觉没有先前那么痛得厉害了?
只是不等她细想杨母就端着碗进来了。
“来~悠悠来喝奶咯!”
楚悠悠也确实饿了。
乖巧地就伸手朝着杨母那边扑腾。
只是当奶到了嘴里她那小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虽说都是奶没错。
可昨天喝过好喝的鹿奶,现在这带着膻味的羊奶就难以入口了。
嗯。
悠悠不挑食。
特殊时期悠悠不挑食!
努力将嘴里的奶往下咽。
yue——
羊奶憋在嘴里半天,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呜呜~
外祖母~
悠悠喝不下去。
杨母见怀里的小人儿瘪起嘴,憋得眼里都闪出泪花的委屈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用帕子轻轻给她擦掉吐出来的羊奶轻哄着:“咱们悠悠是有福气的,从小就是个娇女呢~”
如今这羊奶可是金贵的东西。
里正大女儿嫁给了镇上的屠户,那母羊还是特意送回来给他家那先天不足的小孙子补身子的。
楚悠悠望着再次递到眼前的勺子正想憋住气再试试,就听院外响起一阵咚咚声。
杨父丢下手里的活去开门,就看见昨天那头山鹿站在了门外。
他正手足无措傻愣着,却见那山鹿好似等不及,一头将他顶到旁边昂首阔步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杨母转头正想问是谁门就被山鹿顶开了。
她反应快,朝傻傻跟在鹿后头进来的丈夫道:“快去拿碗。”
跟昨天一样。
山鹿安静站在那等杨父将奶挤完。
“多、多谢。”
山鹿朝跟它道谢的杨父昂了昂下巴,随后走到楚悠悠面前。
楚悠悠盯着那头站在她面前庞然大物的山鹿,趁杨母没注意,伸手将面前装羊奶的碗推开了些。
原来她昨儿喝的是这山鹿的奶。
鹿向来都属祥瑞之物。
杨家人看着如此有灵性的鹿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楚悠悠对着山鹿咿咿呀呀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一人一鹿好一阵嘀咕后,模样高傲的山鹿前腿屈跪在了楚悠悠跟前,将脑袋伸到楚悠悠手边。
随后杨母就看见怀里的小奶娃假装状似不经意般用手抚过了山鹿头顶。
杨氏假装翻身扭过头。
杨母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
杨父端着那碗鹿奶转身出门去了灶房。
只有楚悠悠丝毫没有察觉。
行啦行啦。
悠悠已经给你抚顶赐福啦!
片刻后山鹿站起身,亲昵地绕着楚悠悠转了几个圈才又离开。
有了鹿奶,楚悠悠饱饱地吃了一顿。
脑袋瓜里琢磨着再跟杨氏说些什么,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沉了又沉。
“娘,你看这孩子。”
杨氏望着原本朝着她咿咿呀呀没一会却睡着了的楚悠悠摇头失笑。
“你小时候可没悠悠疼人,哭得我都心烦,等你不喝奶了便直接丢给你兄长带了。”杨母嗔怪道。
对自己这天赐的外孙女,她是越看越喜欢。
杨家一室温馨。
京城。
公主府中却是清寂得让人大气不敢喘。
女子一身素衣跪在小佛堂中。
她面容秾丽,可面色却是白得毫无生气。
佛堂中烟火缭绕,佛龛上除了供奉得佛像外还立着一块无字得灵牌。
“公主还在里面?”
“回驸马,公主在里头跪了一夜了!”
侍女话音里都透着哭腔。
“你下去吧。”
男子叹了口气将丫鬟屏退。
在佛堂前站了好半晌,直到眼中哀伤散尽他才推门走了进去。
“静澜,先去吃些东西好吗?”
男子开口询问,可好半晌过去,回应他的却是满室寂静。
“静澜,你”男人喉间哽塞,“你一直这样下去,咱们的孩子也走得不安心。”
“静澜——”
“滚出去!”女子厉声将他的话打断。
“静澜!”男人还想要劝阻,却在下一瞬听见缓缓响起的木鱼声。
平静,却又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他心上。
良久,他颓丧地沉下肩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