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街头有童谣曰‘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难斯’。”李儒率先站出来,拱手开口:
“我思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至十二帝。”
“‘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十二帝,天运合回,迁回长安,暗合天数!”
董卓闻言,点了点头:“按汝所言,确实如此!”
陈远心头一紧,他知道历史上十八路诸侯讨董,董卓迁都长安,导致洛阳被焚,生灵涂炭。
而传国玉玺,也被进入皇宫救火的孙坚所得。
原本他以为他败了十八路诸侯,按照蝴蝶效应,董卓应该继续盘踞洛阳才是。
没想到历史的修正性,正冥冥之中,让董卓生出迁都长安的想法。
按照历史进程,董卓迁都长安后,司徒王允巧施连环计,导致董卓和吕布父子反目
想到此处,陈远当即出列:“太师,末将以为此事不妥!”
“哦?陈将军有何高见?”董卓有些惊讶陈远会站出来,眯起眼睛问道。
陈远深吸一口气,回想着近日和郭嘉分析出的天下各州利弊,站直身子,朗声道:
“洛阳地处中原,四通八达,乃天下枢纽,若迁都长安,有三弊!”
“那你说说是哪三弊?”
“长安远离中原,难以掌控天下,此一弊也!”陈远伸出指头。
“长安地处西陲,粮草转运困难,此二弊也!”
“洛阳经营数百年,城池坚固,仓廪充实,弃之实在可惜,此三弊!”
李儒摇了摇头,走到厅内悬挂着的巨大舆图面前:“达毅此言差矣!”
“洛阳虽好,四通八达,连接许昌、晋阳、邺城、宛城等大城,如今关东诸侯虎视眈眈,若再度发兵,洛阳四面受敌。”
“而洛阳,仅有汜水关、虎牢关两座天险而守。”
“再看长安,稳居后方,占据要地,往下就是益、荆二州,益州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乃天府也’。”
“昔日高祖正是靠着此处,才能一展宏图。”
说到这儿,李儒看向董卓,见董卓点头,这才指着舆图,继续开口:
“再说荆州,东挽江汉,西枕巴蜀,南瞰东南,北接中原,往东北越三关,可威胁豫州;往东南走随枣走廊,直趋沔口。”
“东可进入南阳直指洛阳,西经蓝武道可抵关中,沿长江逆流而上,能直捣巴蜀,顺流而下,可进袭东南。”
“长安往后,就是西凉,西凉乃是我等发家之地,若有一日长安有失,也可退入西凉,东山再起。”
“至于粮草转运,长安自有八百里秦川沃野,何愁粮草不足?”
说完后,李儒抬头看向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等待着陈远的下文。
陈远不慌不忙,继续辩解:“文优先生所言,末将不敢苟同。”
“如今各路诸侯相互攻伐不断,无暇他顾,岂会再度起兵图谋洛阳?”
“至于粮草,若是迁都长安,仅粮草转运一项,每年就要耗费大约三百万石,这还不算民夫损耗。”
李儒脸色微变:“陈将军这是危言耸听!”
陈远背过双手,缓缓踱步:“据我所闻,洛阳现有存粮八百万石,可供十万大军三年之用。”
“迁都长安,仅运输途中损耗就要达到两成,更不用说沿途民夫征调,将导致春耕荒废,来年必有大饥。”
“与其迁都长安损耗粮草,不如将这些粮食分发军中,三军将士岂不誓死戍卫洛阳?”
此话一出,李傕、郭汜、牛辅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大家都是行伍中人,自然知道让麾下士卒吃饱和吃好,是两种概念。
听到这里,董卓眉头紧锁,似在思考。
陈远连忙乘热打铁:“洛阳历经十二帝,城中富商无数,若是迁都,无异于扔下了无数财富钱粮。”
“放弃洛阳,诸侯便可长驱直入,遥望长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哈哈,好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李儒突然一笑:
“迁都之时,捉拿富户,驱逐百姓,挖掘皇陵,火烧官府,纵然诸侯夺下洛阳,只不过是一座弃城尔。”
听着李儒“妙计”,陈远嘴角抽搐,李儒,字文优,人送外号李有毒,果然没冤枉他。
“眼下天下大乱,诸侯纷争,若是这般作为,必然引发民怨,不利于大业。”
“再者,洛阳城高池深,城墙高达十丈,护城河宽达三十丈,若迁都长安,这些防御工事都将废弃,实在可惜。”
李儒冷笑一声:“陈将军未免太过保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损耗算得了什么?”
陈远针锋相对:“错!治国如治家,当精打细算,若一味好大喜功,只怕未成大事,先失民心!”
董卓听到“民心”二字,神色微动。
厅内众人将全部心神放在李儒和陈远的争辩上,却没发现,厅外走廊上,一道白衣胜雪的倩影以然伫立多时,美眸盯着正在指点江山的陈远,秋波涟涟。
陈远瞥见董卓那微变的神色,继续开口:太师,洛阳乃天下中心,四方来朝,若迁都长安,不仅劳民伤财,更会失去天下人心。”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整顿军备,安抚民心,而非迁都避祸!”
“我等战将千员,兵马无数,岂惧天下诸侯来攻,大不了一战就是!有何惧哉?”
一句“大不了一战就是”,顿时激起在场众将心中早已沉寂在酒肉女色中的血性。
众将纷纷审视内心,是啊,大不了一战就是了,又何惧哉?
李儒还要再辩,吕布突然出列:“义父,孩儿以为陈将军所言极是,洛阳乃天下枢纽,岂可轻弃?”
“若诸侯来犯,儿愿率铁骑迎战,必不让义父失望!”
话音落下,厅中众将齐齐大步而出,双手抱拳,齐声大吼:
“若诸侯来犯,我等愿死守洛阳,半步不退!”
众人的大吼响彻云霄,就连大厅,都略微有些颤抖。
而厅外那抹倩影,也在震天的吼声中,勾起嘴角,翩然离去。
李儒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苦笑一声,退到一边。
他知道,这场争辩,陈远已经赢了。
若是他再站出来不依不饶,不但失了风度,更是要直面一众武将。
虽然他输了,但是否迁都,还在董卓。
此时的董卓,看着下方气吞万里如虎的众将,思绪早已飘到那个黄沙漫天的凉州边境。
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怕对上十倍的羌人,也敢率军高举马槊冲杀。
可笑这些年身居高位,一身胆气,尽都被酒色名利磨的一干二净。
对上那些土鸡瓦狗般的诸侯,竟然心生惬意,涌出想要迁都避战的心思。
他堂堂太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当头来,竟没一个弱冠少年活的通透,属实可笑。
“好了,咱家有些困了,今日就先到这儿,迁都之事,来日再议,都退下吧!”
有了董卓发话,众人自然不敢再言,纷纷起身告退。
陈远见状,拉起蒙统匆匆往外走去,若是董卓执意迁都,他还得早做准备。
不料董卓的身影突然从身后响起:
“文优、奉先、达毅,你们三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