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一听,也有几分道理,便想,这孙雪华也算为人方正,不会占兵器上的便宜。
但再深究,临渊传承深远,五柳山庄再怎么样,仍是不及,更没有如长鲸行一般的传世名器。
她道:“那你回了临渊,什么时候取你自己的剑?什么时候再来我五柳山庄?若是你不便前来,我去临渊找你也行。
”
五柳山庄门下弟子,有几个忽地笑起来,对着陈勉叫嚷着:“大师姐,你别是喜欢人家孙掌剑,借着比试的由头,追求人家吧?”
“胡说什么!”陈勉气不打一处来,“我可不会指着男人过活!”
孙雪华闻言,劝慰着:“陈姑娘是有识之士,有志之人,将来必定能一展抱负,成为正道支柱。
但临渊与五柳山庄相隔甚远,我此番回去,门中事务繁多,恐怕不能答应姑娘,一定再来此间。
若陈姑娘不嫌,在下便央你一件事。
”
这个“央你一件事”,说得倒是恳切。
孙雪华如此放低姿态,陈勉再怎么样,也不能越界了。
她放缓了神色,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我力所能及,必定给你做到最好。
”
孙雪华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他请求陈勉为他再锻造一把新剑。
“临渊没有吗?我五柳山庄又不以冶铁铸剑为业。
”
“我有佩剑,名曰和光,但此剑,不能与陈姑娘比试。
”
“为什么?”
陈勉猜不透这个人,总觉得他说话不敞亮,不直白,尽做些表面文章,说着场面话,客套话。
孙雪华立于阶前,与陈勉隔了两层台阶的距离,刚好与人视线齐平。
可即便如此,陈勉仍是觉得他高不可攀。
太多人注视着他俩的动向,反倒不好说话。
此刻在冷冷夜风中,深深庭院里,森森青岩上,孙雪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有一挚友,我已与他约好,将来要再对剑。
”
陈勉一愣,接着竟有些不可思议。
她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孙雪华这个人,太冷漠,太高傲,挚友一词从他嘴里出来,就十分缺乏说服力。
“谁有这个本事,能得孙掌剑青眼?”她问着,倒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心实意地发问。
孙雪华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几分,勾出一道淡淡的弧线。
他似乎并不愿细说。
陈勉也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
可很快,孙雪华就说道:“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
陈勉蹙眉:“听不懂。
不过也罢了,这是你的事。
”
她想了想:“你的挚友,想必也很厉害。
要不这样,再过十年,说不定我也大道得成,到时候我登门拜访,见一见你们二位。
”
她满怀斗志地笑了下:“等到那天,我要让你们都做我的手下败将。
”
孙雪华闻言,竟是淡然一笑。
那时候的他也才十七岁,还没有日后做掌门时那般不动如山,这会儿笑起来,还保留着一丝年少时的影子。
陈勉这才觉得,他与自己是同龄人。
她也笑着:“日后顶峰相见,我的名字一定在你孙霁初前头。
”
“那就祝陈姑娘得偿所愿,一鸣惊人。
”孙雪华仍是淡淡地笑着。
此后,陈勉应约去锻造一把好剑。
不少人笑她多事,也有不少人对她怀有偏见,说她明明就是贴着孙掌剑,还死鸭子嘴硬。
老庄主爱徒心切,勒令所有人不得再提,陈勉也不是个爱追究的性子,就随他们去了。
陈勉自认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既是要与人比试,既是答应了孙雪华的请求,那她必定全力以赴。
陈勉记得,他们今生见过两面。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到了庄内。
”
孙夷则觉得她的故事并没有说完。
修仙之人,
容颜不会轻易老去,可陈勉如今垂垂老矣,半分修为不见,
想来她归庄后,
定也发生了重大变故。
曾经风光无限的五柳山庄首徒,
今时今日,却在街头卖柿饼。
孙夷则心生惋惜,陈勉却笑了一声:“不必为我介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
行行复行行,定是要达成我的目的。
”
她神色淡然,
有种过尽千帆之后唯有释怀的平静感:“说起那把剑,
我明山城确实难得上好的工匠,好在我及笄之后,便时常外出任务。
在一次远赴雪域之时,意外得到了这块寒冰铁。
之后,我便去请了位故交,替我打造这把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