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怕是要下到世纪末吧。”
姜止看着窗外的暴雨嘟囔,珊瑚绒睡衣的袖口都还沾着三天前的泡面汤渍。
他蜷缩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浏览着微论坛里网友的各种发言。
什么道友渡劫,什么牛鬼蛇神出世,什么斗法都出来了。
脑洞真大。
姜止这么想着,喝下最后一口可乐汽水,碳酸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的瞬间,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果然,快乐水什么的最好喝了。”
然后随手一抛,空可乐罐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落进墙角的垃圾桶——那里已经堆了四五个同样印着红色logo的铝罐。
这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并且冲刷出蜿蜒曲折的痕迹。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微光,突然在掌心震动。
是公司行政部群消息:【复工时间待定】。
在该条消息下方,七八个灰色头像整齐列队回道:“收到。”
最新回复是财务小王发的猫咪“收到”的表情包。
姜止嘴角微扬,带薪休假,真好!
然后也随手发了一句收到。
随即赤脚踩过满地散落的速食包装袋来到冰箱前。
上面的冷藏层躺着半包蔫掉的生菜,下面的冷冻室冰霜里冻着去年端午的粽子。
他掰着手指计算,指甲盖在节能灯下泛着连续三天吃素食而导致营养不良的淡紫色:“省着吃的话我去,那也撑不过四十八小时啊!”
姜止眼里闪过一抹烦躁,这鬼天气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根本来不及准备吃的东西,这三天纯靠自己的存货渡过。
摸了摸自己不算太饿的肚子,姜止觉得还能过一会儿再吃东西,便又回到自己那张单人床上。
床垫弹簧发出吱呀声,好像不堪重负得发出抱怨。
三天前,在这场大雨刚来的时候,雨还只是轻轻的,像温柔的细丝,可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从天上往下倒的大水。
现在去看楼下便利店的红蓝招牌,它就在混浊的水流里一晃一晃的,好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在拼命呼救一样。
手机突然在枕头下震动,来电显示\"奶奶\"两个字让姜止指尖一顿。
他调整呼吸,膝盖突然撞到床边的铁艺雕花也顾不上疼。
“小止?电视新闻里说你们那儿地铁都淹了!”
接通电话后,老人家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背景里传来《大悲咒》的诵经声。
“奶奶,我这儿好着呢,二十六楼都能摘星星了,那水指定淹不着我,您放心啊!”
姜止故意把手机贴近窗边,“您听,雨声是不是小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别哄我!你杨叔家小子说昨天你那边超市货架都抢空了”
奶奶突然压低声音,“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快去看看!我上次去看你的时候给你放了好东西!”
姜止眼睛一亮,奶奶这时候说出这句话,难道是食物?
然后迅速打开抽屉柜,在抽屉卡榫发出熟悉的滞涩声时,姜止也看到了一个蓝色的盒子。
在略显褪色的盒里,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码得整整齐齐,生产日期是去年台风到来之前。
姜止的指尖抚过锯齿状封口,忽然想起去年刚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奶奶进进出出得往他刚租的房子塞这些\"战备物资\"的模样。
“当初你说我瞎操心”
老人得意的尾音被咳嗽打断,“这些够吃十天半个月的,可不许省着!”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姜止望着铁盒里并排躺着的艾草香包,想起老房子阳台上永远晒着的陈皮。
而且每年梅雨季来临前,奶奶总会把他的衣服熨好,然后晒几天太阳,他穿的衣服总带着太阳味道。
他想,也该抽个时间回去一趟看一看了。
幼年父母便去世,独留奶奶捡垃圾把自己养大。
如今自己毕业有了工作,也不能忘了她
姜止挂断电话后,发现信号格又开始在1-2格间徘徊。
再次点开手机里的微论坛,加载图标转了足足两分钟才显示出一篇帖子。
此刻首页热帖标题让他指尖一顿:
《暴雨第三日实录:我在云层上看见人影!》
楼主\"雨夜观察者\"配了张模糊的远拍照,灰黑色积雨云边缘确实有几个不规则凸起。
评论区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气象爱好者小张v】:这是典型的悬球状云,强对流天气下常见的自然现象,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科普链接]
【玄学研究所】:坎水滔天,乾位受阻,此乃地脉龙气外泄之兆!转发锦鲤可保平安[符咒图片]
【爱吃螺蛳粉的喵】:p图痕迹太明显!云层边缘羽化都没擦干净![放大截图]
【江城打工人】:刚才我家飘窗渗水,竟然游进来两条鲫鱼!现在水已经漫到三楼了[视频]
姜止点开那个叫“江城打工人”的视频,浑浊的水流正在居民楼走廊里盘旋,儿童泳圈触及在天花板吊灯,正在轻轻摇晃。
他突然注意到左下角有团模糊的阴影,放大时却提示\"该内容已被删除\"。
刷新页面后,新跳出的帖子让她瞳孔骤缩:
《紧急!东区电站出现故障,预计凌晨开始分区停电》
配图是市政公告截图,评论区瞬间涌入上千条留言。
姜止慌忙翻出充电宝,发现只有最后百分五的电,而且最后一个接口已经接触不良,只能勉强充上那么一小会儿。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三天前和发小的聊天记录,准确来说后面一大半是自己的自言自语。
因为发小苏晓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暴雨初至那晚所发的:“给你闪送了自热火锅,记得去物业拿,后面几天我可能会特别忙,你自己呆在家里别出门哈!”
当他收到消息时便去了物业处,但物业的大门紧锁,没有一个人影。
而且物业中心的号码始终占线,也许是通话线路被水浸泡无法使用了,所以姜止放弃了去拿。
在苏晓消息后面是姜止所发的好几条消息:
“下这么大雨你不待家里忙啥呢?”
“这雨下的有点大。[照片]”
“公司休假了。”
见对面始终没有回复,姜止把脸埋进枕头,潮湿的霉味混着洗衣粉的廉价香精钻进鼻腔。
充电器插头突然迸出火花,黑暗如潮水般吞没整个房间的刹那,他听见某种黏腻的蠕动声从阳台方向传来,同时一团黑影逐渐放大,仿佛一个人站了起来。
手机自动切换成夜间模式,冷光照亮隔绝阳台的玻璃落地窗,房间里面突然出现许多蜿蜒的水渍——但那也许不是雨水渗透的痕迹。
姜止摸到床底的棒球棍时,目光紧紧盯着那处黑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