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予到的时候,明昭正在措辞。
听到脚步声,明昭抬眼看去,他的衣裳已经从白日的黑金蟒袍换成了清爽的绿色长衫。
昏黄的灯光晃动,绿色长衫上映起暗色的影子,倒是显的谢羡予真如表面看起来般霁月清风了。
明昭知道,这都是错觉。
“我想请世子再帮我一个忙。”明昭思来想去,直接说了。
“说来听听。”谢羡予没有直接答应。
“我想请世子帮我寻个人。”
“什么人?”
“姜家一个小丫鬟,她现在的名字应该叫二丫,会编草蚂蚱,是外院的一个浆洗丫头,与我一样的年纪。”
谢羡予看她一眼,问:“这个丫头与你是什么关系?”
明昭默了默,“是我的恩人。”
谢羡予轻笑:“明昭姑娘的恩人还挺多。”
“我身陷囹圄,也多亏了能遇到世子这样的善心人,可不是所有善心的人都如世子这般位高权重,令人敬畏。”
明昭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跳。
谢羡予表情不变的应下:“人本世子会派人去要,你……安心养伤。”
明昭诧异抬头,大约是没想到今天的谢羡予格外的好说话。
还以为他又要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给出一些“回报。”
等等。
什么叫派人去要?!
明昭叫住了即将离开的谢羡予,犹疑的问出口:“方才世子说,去要人,是什么意思?”
谢羡予口中的“要”自然是字面意思。
姜勤义气的几乎喘不上气,看着眼前说话客气,语气却没有一丝退让的午亥,脸快黑成了锅底。
“世子这是把我姜家当什么了,昨儿带人闯我家院子,抢走我女儿,今儿又让你来姜家要一个丫头,我姜勤义是不如世子在陛下跟前得脸,可世子也着实不该这般羞辱姜家!”
“今天,别说一个丫头了。”
“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我姜家带走!”
姜临安站在一旁,素来表现的好脾气此刻也变的阴沉两分:“我姜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朝廷命官,世子这般再三欺辱,难道就不怕日后被告到陛下跟前,受百官弹劾吗?”
“还是汝阳王府世子呢,仗势欺人,连我父亲都不放在眼里,这般作为,恐怕迟早引来天谴!”
姜玄青就直接多了,若非心里头还顾忌着,他方才说的话要难听。
此刻的姜家后院,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慌的姜兰君已然要坐不住了,在厅堂中来回踱步。
翠枝不明所以:“小姐这么着急可是为了二小姐。”
姜兰君满门心思都在隆五身上,压根没在意翠枝说了什么。
翠枝嘴见不得姜兰君菩萨心肠,为了不值当的人担心,嘀咕起来:“小姐何必这么为二小姐着想,依奴婢之见,那二小姐指不定巴不得勾搭上这汝阳王世子呢,您想啊,您的未婚夫可是虞子钧公子。”
“二小姐原本就对大小姐您怨气满满,她又是从乡下来的,就算日后认祖归宗,还是得屈居大小姐之下,现在好不容易攀了高枝了,哪儿能轻易舍弃啊。”
“小姐,您就别为这种人操心了,奴婢都替您不值。”
“好了翠枝。”姜兰君心头乱糟糟的,不得不阴着脸打断她的话,话头太急,以至于这声呵斥说出口多了两分狠戾。
翠枝愣住了,从未见过姜兰君这般生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说完那句话姜兰君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迅速调整了一番才轻声细语道:“你不要总是想着明昭的坏处,况且,明昭也不是故意被人带走的,你虽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我可以纵着你,可你不该这般议论主子,我听了去也就罢了,若是旁人听了去呢。”
“下次不可再这般胡闹。”
看到姜兰君这般熟悉的语气和脸色,翠枝心头没来由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方才一定是错觉,大小姐向来是好脾气的。
“奴婢知道了。”翠枝满口应下。
“好了,你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赶紧去前厅打探打探情况,看看他们到底怎么说的。”
姜兰君催促着。
她担心姜明昭的安危?
绝无可能,她真正担心的是隆五。
谢羡予的动作太快了,快的她来不及派人把隆五的家人带走。
等她的人去了隆家,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也不知道隆家人是不是被谢羡予抓到了,谢羡予手段狠辣,谁也不放在眼里,隆五落在他手中未必能守住秘密,要是连隆五的家人也被抓去了。
姜兰君越想越害怕。
翠枝偷摸着到前厅的时候,刚好听到里头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呵声。
“这怎么可能,定然是那隆五随意攀咬,为了活命胡言乱语!”
这话是从姜玄青口中说出来的。
紧随其后的,是姜临安:“隆五能在主人家的药中下东西,可见此人心思不纯,这种人的口供怎么能信,世子经手的案子不知多少,查过的人亦有上百,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午亥冷了脸:“世子如何,还轮不到姜公子置喙,人证口供具在,若想抵赖,就等着到殿前求于陛下的好。”
“你……你不过是跟在谢羡予身后的狗腿子,凭什么啊!”
姜玄青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脚踢翻,猛的撞在了身后的长柱上!
屋内众人大惊,姜勤义父子更是没想到午亥一个区区侍卫,居然敢对姜玄青动手。
姜临安当场就要还手,却听午亥面色不变,沉沉道:“我奉世子之命前来要人,姜二公子屡出恶言,可见姜大人家教不严,待回京后,世子会一一将今日之事上报,届时——”
“够了!”姜勤义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没有当场蹶过去的冲动。
“临安,你去,把这个丫鬟找出来。”
“爹?”姜临安深深皱眉。
“按我说的做,把你弟弟带下去。”
“……是。”
姜临安搀扶起姜玄青,带着人不甘不愿的出了正厅。
姜勤义手中捏着隆五按下手印的口供,缓了片刻后也起身:“本官还有些要事处理,午亥侍卫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