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喽!”刘小雪欢呼一声。
刘夏荷也抿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刘春芽给秦东扬盛了一碗浓浓的鱼汤,递过去,“姐夫,快趁热喝。”
秦东扬接过鱼汤,热气带着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熨帖了。
他喝了一口,鲜美无比,忍不住赞道:“春芽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刘春芽被夸得脸颊微红,低头腼腆地笑了笑。
秦东扬又看向桌上,除了鱼汤和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他随口问道:“今天就炖了一条鱼?”
刘春芽点头,“嗯,宝刚哥送来的两条我看挺活泛的,就先炖了一条,还有一条养在水桶里呢。”
秦东扬心里有了数。
看着两个小丫头埋头喝汤,吃得小嘴油乎乎的,一脸满足的样子,秦东扬心里暖洋洋的。
香喷喷的鱼汤下肚,驱散了傍晚的寒意,也暂时压下了他心里的重担。
吃饭的时候,他几次想开口跟刘春芽商量卖鱼糕的事,但话到嘴边,看到刘秋霜和刘小雪那两双好奇又天真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两个小的,年纪太小,嘴巴没个把门的,万一听到了什么,出去跟小伙伴一显摆,那可就麻烦了。
这年头,“投机倒把”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等收拾了碗筷,秦东扬对刘秋霜说:“秋霜,带妹妹出去玩一会儿。”
刘秋霜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
她拉起还有些懵懂的刘小雪,“小雪,走,我们去外面玩!”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屋子,院子里很快传来她们嬉闹的声音。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灯光下,刘春芽和刘夏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个刷锅,一个擦桌子。
秦东扬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清了清嗓子。
刘春芽和刘夏荷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看向他。
“姐夫,有事?”刘春芽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秦东扬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和周宝强商量好的,下潭捞鱼,然后拿去偷偷卖掉换钱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厨房里只剩下锅碗瓢盆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刘夏荷听得睁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震惊和担忧。
刘春芽的脸色,则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她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不行!”刘春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颤抖,“姐夫,这太危险了!”
她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现在查得那么严!‘投机倒把’啊!那是要被抓起来,要被关起来的!万一……”
她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下去,眼圈却瞬间红了。
是啊,这年头,私下买卖是重罪,抓住了,轻则批斗,重则劳改,甚至更严重的……谁也说不准。
秦东扬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耐着性子解释道:“春芽,我知道有风险,但是你想想我们现在家里的情况。孩子们要吃饭,要穿衣,将来还要上学。光靠我这诊所挣的几个工分和每个月那八块钱,根本不够!”
“可是……”刘春芽还是犹豫,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这也太冒险了……”
秦东扬看着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春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机会摆在眼前,总要试一试。”
刘夏荷也小声地附和姐姐:“可是姐夫,万一被抓到……”
秦东扬打断她:“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我会小心。而且,这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天知地知。”
刘春芽看着秦东扬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沉稳的语气,心里无比矛盾。
她知道秦东扬说的是实情,这个家太需要钱了。
可是,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
刘春芽只觉得心里一阵心惊肉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姐夫,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为了这个家……可如果是要让你冒着被抓起来的风险去给我挣学费,那我……”
她哽咽着,用力摇头,“那我宁愿不念这个书了!真的!我不念了!”
“胡闹!”秦东扬的脸猛地沉了下来,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绝对不许再有这种想法!”
刘春芽被他忽然的严厉吓得一哆嗦,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但眼神依旧锐利:“上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有出息,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放弃?”
“至于风险,”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会把控好!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会拿自己的前途和这个家去冒险?”
他目光扫过刘春芽和刘夏荷,“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你们四个妹妹等着我照顾呢!我比谁都更惜命,更怕出事!“放心,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安全。”
厨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是以前那个懦弱、甚至有点窝囊的秦东扬说这番话,刘春芽和刘夏荷是绝对不会相信,更不会同意的。
但眼前的秦东扬不一样了,他变得沉稳、果敢,有担当,成了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让她们觉得可以依靠。
刘春芽擦了擦眼泪,看着秦东扬坚毅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而且,她内心深处,也隐隐相信着,现在的秦东扬,或许真的能做到。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好……姐夫,我们……我们信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们,一定要千万小心!千万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刘夏荷也跟着用力点头,“嗯!姐夫,一定要小心!”
秦东扬看着终于松口的姐妹俩,心里也是一松,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吧,”他再次保证,“我心里有数。”
这件事,总算是定了下来。
外面的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
姐妹俩躺在土炕上,盖着同一床打了补丁的旧被子,黑暗中,谁也睡不着,心里都装着事。
刘夏荷翻了个身,她小声地问:“二姐,你说……姐夫那个法子,真的能成吗?那鱼……偷偷拿去卖,不会被抓吧?”
刘春芽的心也悬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同样小声地回答:“姐夫不是说了吗?他会小心的。”
刘夏荷又问:“那……真的能赚到钱?还有那个……那个叫‘鱼糕’的,是啥东西啊?我听都没听过哩。”
“姐夫说行,那就肯定能行。”刘春芽的声音低低的,又叮嘱妹妹:“夏荷,你可千万记住了,今天下午姐夫说的话,还有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肯定不说!”刘夏荷说着,又忍不住憧憬起来:“姐,要是真能像姐夫说的那样,挣到钱了……那可就太好了!咱们……咱们就不用天天这么紧巴巴地过日子了,你也能安心上学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姐夫……可真好。”
黑暗里,刘春芽没有接话,只是鼻腔里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