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野是真的不明白。
姜岁为何对他这般避之不及?
究竟是姜岁心里有鬼,还是她清高到对他不屑一顾?
灰蓝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姜岁,不肯错过姜岁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闻言,姜岁心里一紧。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上辈子邵野是帮着姜露露对她作恶来着,可这辈子除了邵野神志不清的那一晚,他并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她的行为,甚至还帮她找回了孩子。
按照这个发展,她应该对邵野感恩戴德,热情地主动跟对方攀关系。
可她实在是太心虚了,生怕和邵野接触多了,被邵野发现那天晚上和他发生关系的女人是她,阿丽娅和斯琴其实是他的孩子。
所以,邵野还没怎么着逼问,她就先自乱阵脚,被邵野察觉到不对了……
想到这里,姜岁紧张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可看着面前的邵野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的样子,姜岁只好把心一横,仰头理直气壮道:“为什么非要和你扯上关系?谁知道你现在的位置是怎么坐上来的!别忘了,当年我们都因为身负毛熊血脉从边境搬到呼市,谁知道之后的事态会怎样?要是有一天你落马了,我可不想受到牵连!”
“……呵。”
邵野突然低笑一声,整张脸却骤然阴沉下来,他的声音沉沉闷闷的,“原来是这样。”
他垂眸,睫毛投下的阴影落于眼前,神情变得晦涩不明,整个人周身都充斥着阴鸷、压抑的可怕气场。
“可笑我竟以为你也和我一样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像是在喉间滚动,嘶哑模糊难辨。
姜岁心头一紧。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此时的邵野似乎在伤心?
邵野这个魔头竟然也会伤心?
姜岁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走?被堵着门口,好像走不了。留下来安慰?拜托,人就是被她气的,谁知道留下来会不会被理智丧失的邵野毒打一顿。
“让开,我要回去了!”
最后,姜岁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将横在面前的邵野牌路障推开。
嗯,没推动。
这一下,反倒让邵野从刚才那种诡异的气氛内清醒过来,他非但没有让开位置,反而双眸紧紧盯着姜岁,迈开长腿朝她逼近。
他进,她退。
最后,姜岁被逼退到墙角。
邵野双臂撑着墙面,将姜岁困在这一方小空间里,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岁,“姜岁,你这么激怒我,就不怕我对你动手?嗯?”
尾音微微上扬,其中的威胁意味儿不言而喻。
更别说男人高大的身躯还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姜岁只觉得头皮发麻,双手用力去推邵野想要将他推开,触及到的是结实的胸肌。
对方纹丝未动。
用手推不开?那就……
姜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下意识屈膝顶了上去。
“唔!”
某处遭受重创的邵野额头青筋跳动,硬是忍住了满地打滚的冲动,腰却疼得忍不住弯了下去。
一动不动。
安静得像是死了。
“邵野?你、你没事吧?”
看着邵野的反应,姜岁挠挠头,突然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儿过分。
该不会把邵野那里给撞坏了吧?可别再赖上她啊。
“……你说呢?”
邵野微微偏头望向姜岁,疼得他眼中满是红血丝,短短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啊,”姜岁一下子理不直气不壮了,她的声音小了许多,“也不能怪我吧,谁让你刚才离我那么近的,把我吓到了。”
“过来!”邵野冷飕飕地盯着姜岁,“扶我去床边,我自己走不了路。”
姜岁还有些犹豫不决。
就听邵野语气像极了控诉渣女的怨夫,“姜岁,你做的孽,这么快就不认了吗?”
“……”
没办法,自觉理亏的姜岁只好上前架起邵野,搀扶着他往床边走去。
——
此时,职工宿舍楼下。
年轻的办事员手里拎着一个皮箱,在前头带路,“姜同志,邵团长就住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军便装的女人,女人扎着双麻花辫,头戴军帽,腰上扎着崭新的皮带,脚上踩着双带跟的小皮鞋,很是精神。
她有着巴掌大小的脸,妩媚又不失灵动,手里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四五岁大,穿着款式新颖的蓝色背带裤,一头细软的棕色长发,五官轮廓深邃立体,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他安静地站在女人身边,简直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公子一样。
“同志,谢谢你带我过来,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姜露露从办事员手里接过皮箱,笑着跟对方道谢。
“不、不客气,”办事员看了眼打扮时髦的姜露露,脸红道:“那个,邵团长的房间在三楼右手边第一间。”
“好。”
姜露露应声,跟办事员摆手告别。
年轻的小伙子虽然人走了,心却好似留在了原地,没忍住一步三回头。
他心里念叨着,这位姜同志长得可真好看,没想到竟然是当妈的人了……
等到人走远,姜露露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身旁的男孩,嗓音中透着刻骨的冷意,“安安,等会见到爸爸,你知道要说什么吗?”
安安只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姜露露,似乎听不懂对方话的意思。
“这么大个人了连句话都不会说,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姜露露气得用手指戳了戳男孩的脑袋,责骂道:“要是连你爸爸人都留不住,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安安轻扯了下姜露露的衣角,想让她消气。
姜露露却越看越来气,伸手狠狠在男孩屁股上拧了两把,“都是你的错!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还不如把你丢到医院里的垃圾桶里自生自灭!”
大滴大滴的泪珠充盈在眼眶。
安安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来。
“哭哭哭就会哭,搞得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尽管如此,姜露露还是生气了,她冷笑一声,用力甩开男孩的手,拎着皮箱往楼上走去。
安安本能地迈开小腿,追了上去。
姜露露一路杀到三楼。
她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娇柔的嗓音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动:“邵野哥哥,我带着孩子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