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衾坐在客卧的床边,昏睡过去的宴同洲仍旧死死抓着她的手腕。
按照宴家那位管家的说法,宴同洲在经历过那次被异种感染的生死劫后,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具体表现为安全感缺失,重度失眠,靠安眠药都无解。
他整整80个小时没有合眼。
宴同洲的异能是精神念力系,一般拥有此类异能的人,精神力比常人坚强,可也格外惧怕精神创伤。
异种的感染发展到躯体异化的程度,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清醒的大脑被迫看着自己的肉体腐烂、发臭,一步步变成丧尸……这是比被一枪打死要痛苦千百倍的折磨。
更何况宴同洲原本的异能副作用就是失眠,梦境入侵和危机预判的能力,让他对周遭的一切格外敏感,睡眠质量从来都不高。
这次雪上加霜的遭遇让他直接丧失了睡眠的本能。
他的精神高度紧绷,一旦闭上眼,就会重现自己被关在棺材车里眼睁睁看着肉体腐化的场景,继而在极度的窒息感中惊醒。
才几天没见,他瘦得惊人,眼底带着明显的乌青,胡子拉碴,与原本的浪荡贵公子形象南辕北辙。
手腕被抓得太疼,叶浮衾试着调整一下位置,换来的是昏睡中的人更加用力地握紧。
叶浮衾暗道自己这剂药下得太猛,把宴同洲直接变成了人体挂件可还行?
她只得轻声细语地对他说:“别怕,我在,我在这……”
声音透过耳边柔柔地传过去,宴同洲握紧的手慢慢放松,紧蹙的眉间舒展了些。
隔着一道门,凌燃在门外对着萧翰星发邪火:“你们帝科院就没有催眠的办法?非要让他觊觎我的人?”
萧翰星两手一抬:“给老刘的安眠药已经是最新的研发成果了。你们俩的事我不掺和,走了。”
凌燃在门外来回踱步,心浮气躁。
叶浮衾听得明明白白。
按照凌燃的性格,别说是忍让,宴同洲闯进门的时候,凌燃就可以用非法入侵的理由将他射杀。
但是他为什么要忍让?
叶浮衾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在星港那天,宴同洲明明感染了异种病毒,却没有被凌燃当场杀死,而是关在探测车内。
凌燃绝对没有那种好心留人性命,一定是宴同洲拿出了他不能拒绝的条件作为交换,会是什么条件呢?
凌燃看不上钱,也不缺权力,当前最大的渴望除了叶浮衾,就是灵能异种。
当时他俩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那个交易一定与捕捉灵能异种相关……对了,是超级星舰!
宴家私下打造超级星舰的事,叶浮衾在前世就知道,宴同洲一定是拿超级星舰跟凌燃做了交换。
现在宴同洲没死,而且他记恨凌燃,超级星舰就不可能白白交出去,凌燃不伤他,是因为只有留着宴同洲,超级星舰才能到手。
这样就说得通了。
叶浮衾暗自琢磨,她当然不能让两人的奸计得逞。
超级星舰如果能被披露,一定会让本就动荡的舆论再起波澜。
再加上异种暴露的事……
凌燃以为和萧翰星在密室中谈话,没人知道。可叶浮衾的五感通达,不用依靠念力都足以听清楚两人的密谈。
异种污染暴露,背后是萧翰星和凌燃的互相勾结。
700多条人命,绝不是那么好摆平的。
如果把消息透露给反抗军,那叶浮衾就可以坐着看热闹了。
问题是怎么避开凌燃的监视,联系上反抗军。
而且她需要证据,无论是超级星舰的存在,还是萧翰星联合凌燃违规运送异种,她都需要证据。
要做的事情太多,叶浮衾正想得头大,门被推开。
她第一反应就是抓紧了宴同洲的手,满脸戒备地回望凌燃,表演出一副被宴同洲洗脑深爱不疑的模样。
凌燃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呵,真把自己当苦命鸳鸯了?”
叶浮衾像个倔强的小兽:“你不许伤害他!”
凌燃伸手捏住了叶浮衾的下巴,指印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两道红痕:“记住你现在愚蠢的样子,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他松开手,重新捋了捋她的头发,一言不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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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同洲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
自他觉醒出顶级异能,这样的深度睡眠极少再有。
当他醒来时,看见伏在床侧的叶浮衾的睡颜,心底萌发出一种巨大的安全感。
全世界将他抛弃,唯有她将他拾起。
宴同洲想要触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松开手后,叶浮衾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青紫。
宴同洲心疼地将她的手腕捧起,想在上面印下一吻。
然而一道念力飞来,将他强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宴同洲这才意识到,房间阴暗处的椅子上,凌燃坐在那里,正用一种恨得牙痒痒的目光扫视他。
两个顶级觉醒者的念力在空中短兵相接。
宴同洲扯出一抹冷笑:“看来你不是很想要超级星舰。”
凌燃:“叶浮衾是我的,你动了我的底线,就该付出代价。”
他随手挥了一下,全息投屏出现在两人眼前,上面正在重播几个小时前的最热新闻。
宴家的家主宴柏泉罕见地在一次商业宴席上露面,并亲口承认——宴同洲与蔚书瑶好事将近,订婚宴于一周后举办。
短短几个小时,记者已经把这位蔚书瑶的身份扒了个底朝天:
“据了解,蔚书瑶女士出身书香世家,其父蔚霖是联邦大学副校长,并在总参院兼任重要职位。两家联姻后,蔚家可获得宴家的财力支持,有望在政治地位上更进一步;宴家则可借蔚家势力,弥补其在政治圈影响力的不足,双方可谓强强联合……”
消息借由记者的口清楚明白地传递出来。
叶浮衾微微蹙眉,再也无法装睡,从床侧抬起头。
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注视着宴同洲,眼底聚着盈盈的水气,其中传递出的脆弱和破碎,足以让任何一个浪荡子半夜起来痛骂自己负心的行为。
她问:“新闻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