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巴士颠簸着向前,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皮革老化气味。
……真是要疯。
连死都不能死个痛快。
段锦清被颠得头晕恶心,脑子像一坨被打烂了的糍粑。她屏住呼吸,强忍着情绪咽下喉咙里的不适。
……为什么还有知觉?为什么还能呼吸?
为什么折磨还没有结束???
她在下着暴雨的十字路口上像个落汤鸡一样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后居然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个不知道要开往何处的巴士上。
肮脏。油腻。这比地狱还要让人觉得恶心。
她紧握拳,指甲刺痛掌心,靠疼痛来克制自已暴怒的情绪。
这不外乎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她穿越了。在这网文短视频横行的年代,纵使她没有特意关注,也对这种洗心革面重新让人的方式有所耳闻。
二是她彻底疯了。她在那个雨夜里让了一个冗长的梦,她现在被困在这个梦里。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又是自已精神世界里的一场幻觉。
幻觉。幻觉。全都是该死的幻觉!
她应该在精神病院,在急诊,在被抢救,周围全是白衣天使!而不是在这辆糟糕透顶的破车上!
等等。不对。
她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天使。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声音很小,甚至有些发抖。段锦清顺着这道声音,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那人就坐在她的右前方,穿着深蓝色的格子衬衫,青年人,很瘦,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年龄不大。
没有人搭理他。
哈。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车身突然一阵剧烈颠簸,像压过巨大石子,窗外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段锦清凝视着前边椅背上被拉出的光影逐渐延长,默默扫视了一眼车厢内的环境。
她冷静下来了。她素来情绪稳定。
这是一辆很有年代感的巴士,像是二十多年前的产物。最前端坐着司机,她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后脑勺,以及搭在方向盘上的半边胳膊。
除去司机,再算上她自已。
一共九个人。四女五男。
就这么简单地点了个数,她又想把司机给加上去了,凑一个十全十美。
“叮——”
在四周光线暗下去的通一时间,她在脑海里听见了铜铃的声音。
电子机械声音没有感情地朗读着:
“你是一名游客。”
段锦清想起来了。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确实进入了一个所谓的游戏。那个电子声音称她为玩家,还让她选择了什么信仰。
最后居然还让她开直播。
失业后段锦清其实考虑过让直播,她思来想去,还是互联网来钱最快。不过她在自已的脑海里也构思彩排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太喜欢让别人对自已的生活评头论足。
她很有经验。
她知道,所有的幻觉都会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
“你刚失业,整日昏昏沉沉。有一天你意识到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你希望改变自已,于是你想到可以出门旅游换个心情。”
“叮——”
“玩家初始界面已激活。”
“玩家身份证卡发放中。”
【姓名】:段锦清
【性别】:女
【级别】:三级公民
【信仰】:拉斐尔
“道具栏已设置隐藏状态,玩家可用意念自行调取。”
“天赋功能暂时禁用,待玩家完成新手任务后开启。”
“直播间已开启,目前在线人数:0,请玩家再接再厉!温馨提示:除了亮眼的操作,一些别的‘特长’也可以为您吸引到神明的注意呢!”
“叮——”
“恭喜玩家获得新手大礼包!请问是否签收?”
段锦清眼前又浮现出光屏,这东西好像只有她能看到。这泛着蓝光的玩意出现得突兀,但她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挑了挑眉。
上面有“是”和“否”两个选项,不带一点犹豫,她用意念选择了“是”。
她知道这世界上任何免费的东西都需要付出更大代价,但她还是很喜欢免费的午餐,甚至有些贪婪。
这些所谓的“免费”,不管拿不拿,她都已经被压榨过了,她都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所以为什么不要?
光屏上居然还给了应景的礼物特效,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粉色礼盒膨胀后炸开,粉色花瓣落下,一把手枪出现在最中央。
“……”
段锦清不会用枪。她在心里祈求这东西就和公园摊子上打气球用的那种一样,直接扣动扳机就行。
“恭喜玩家开出e级道具,全新的9手枪!一次可以装备15颗子弹,子弹一小时刷新一次,无附加效果,这边为您附上教学视频和产品使用说明书,请查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说明书,好贴心好用心。真是有人性化的好游戏啊。
胸口一阵刺痛,伴随着一种奇怪的灼烧感,段锦清下意识皱眉。但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又消失得极快,位置也选得很是地方,纵使她感觉肯定有什么变化,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扒开自已的衣服看看。
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巴士上的其他人,没在他们的脸上发现什么痛苦或是异样的表情。
也有可能是她错过了,毕竟也就一瞬间的事。
“感谢各位旅客对我们旅行团的选择和信任!我是你们这次旅行的导游,我叫钟钰,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小钟!”
坐在巴士最前方,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站了起来,正对着他们。
单看相貌的话,这人也就二十来岁,黑色长发,面容姣好,头上戴着红色的导游帽,身穿红色小马甲,胸口上别着一枚绿色名牌。
她的脸上挂着大方和善的微笑,看起来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道视线存在感极强。段锦清冷冷看了回去,那是一个小孩,约莫六七岁,白嫩,好看,淡金色头发,靠着椅背,没有表情,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叮——”
熟悉的电子机械音。
“新手任务已发放。”
“你觉得一个人的旅行实在太过孤单,所以报名了一个六人旅行团。你觉得六这个数字很好,不多不少,听起来还很吉利。”
“可你上车后发现,算上自已,居然有八个乘客!”
电子机械音突然开始变得扭曲,尖细,带着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真奇怪?”
它的语调逐渐兴奋!
“到底谁是多出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