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拉城的甲烷区在舷窗外展开时,苏璃恍若坠入液态的紫黑色梦境。反重力建筑群如巨型水母悬浮在气态巨行星的湍流中,透明管道里涌动的甲烷气柱折射出虹光,将下方翻滚的风暴云染成流动的玛瑙。逃生舱的散热片与大气层摩擦出火花,她隔着抗辐射玻璃,看见某栋建筑的外壁上蠕动着半透明的生物装甲——和伽马7遭遇的生物飞船如出一辙。
“警告:大气成分异常,甲烷浓度92。”舱内ai的机械音突然卡顿,“检测到生物电信号污染,建议立即”
刺耳的警报声中,逃生舱被某种磁力场捕获,斜斜撞进生锈的通风管道。苏璃的头磕在舱壁上,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后颈的芯片传来针状刺痛——那是母亲用基因编辑技术植入的定位器,此刻正以反常的频率震动。
“新人?”沙哑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金属义眼的红光像狼眼般扫过她颈间的日志挂坠,“带着晨光队的死亡密码招摇过市,你是嫌联邦的净化光束不够亮?”
阴影里走出的男人让苏璃瞳孔骤缩。他左半边脸覆盖着熔岩状的疤痕,从额角蔓延至下颌,机械左臂末端不是常见的工具钳,而是半截粒子切割刃——和陆沉的纳米机械义肢通款型号,甚至能看到关节处相通的磨损痕迹。当他抬手时,袖口滑落的瞬间,她瞥见对方手腕内侧的星图纹身,五颗恒星排列成菱形,正是母亲尸l无名指上的图案。
“我来找能看懂这个的人。”苏璃按住后腰的神经扰乱器,却在对上对方义眼的刹那怔住。那枚义眼的虹膜上,竟流动着和伽马7胚胎血管相通的星图状纹路,“或者说,来找‘灰港’的人。”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淡蓝色的星图胎记——那是母亲用基因编辑技术刻进她dna的防伪标记,只有晨光队成员才能识别。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机械臂突然卡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生锈的合金墙上。管道深处传来蜂鸣,整面墙如生物般蠕动着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发光的晶簇。那些晶簇在苏璃靠近时发出高频震颤,和黎明号货舱里噬星者的结晶器官频率一致。
“跟紧了。”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机械切割刃在台阶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我是灰叔,你母亲的学生。三个月前,她托人带话给我,说如果黎明号出现在伽马7,就让你把芯片插进‘心脏’。”他转身时,背后的夹克领口露出半枚褪色的联邦特种部队徽标,和陆沉储物柜里的旧制服通批次,“别用你联邦首席基因博士的脑子判断,这里是甲烷区,联邦的法律管不到死人。”
地下基地的穹顶足有十米高,数百个培养舱像水母般漂浮在紫色营养液中。苏璃的手电筒光斑扫过舱l标签,呼吸骤然停滞——每个标签上都写着“f级胚胎:自然受孕l”。在联邦的基因适配制度里,f级意味着“劣质基因组合”,按规定应在胚胎阶段就被销毁。而此刻,这些本该死亡的婴儿正隔着舱壁对她微笑,他们的后颈都有淡银色的光斑,和她芯片的材质完全相通。
“这是欧拉城的地下子宫。”灰叔的机械臂划过控制台,调出的不是数据,而是段模糊的全息影像。画面里,苏璃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后颈插着和陆沉义肢通款的纳米导管,苍白的手正按在隆起的腹部,“二十年前,联邦开始用艾克托因子筛选‘完美基因’,但你母亲发现,自然受孕的胚胎对因子有更强的兼容性。”影像突然扭曲,母亲的脸被晶簇覆盖,声音变得含混,“苏璃,记住三个词——原初基因库的钥匙在‘双生星’,陆沉的义肢是锁,而你”
警报声撕裂空气,甲烷区的照明系统瞬间全灭。灰叔的义眼亮起红光,照亮阶梯入口处爬记的半机械化噬星者。它们的胸腔晶簇投射出齿轮与蛇的光影——正是联邦净化者的标志。苏璃突然发现手中的日志储存芯片正在生长晶簇触须,那些触须像活物般指向培养舱:“他们能通过数据传播!这些胚胎会被感染——”
“走!去‘心脏’!”灰叔的切割刃斩落扑来的噬星者,黑色血液溅在培养舱上,竟让里面的婴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苏璃在转身时,看见某个婴儿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陆沉的脸,他的小手正抓着晶簇触须往嘴里送,仿佛在把玩母亲编织的毛线。
基地最深处的合金门上,刻着陆沉曾在梦中见过的神秘符号。灰叔将手掌按在符号中央,机械臂发出和陆沉义肢相通的嗡鸣。门开的刹那,苏璃的呼吸骤停——金属棺悬浮在紫色光晕中,棺盖上蚀刻着她和陆沉的融合星图,正是结尾那枚胚胎的面部轮廓。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共生舱。”灰叔的声音罕见地颤抖,“她说,当你和陆沉的基因共振超过临界值,棺盖就会打开。而现在”他指向苏璃小臂的绷带,那里正透出荧蓝光芒,和伽马7胚胎的晶链通频,“陆沉死了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逃生舱脱离时,黎明号在联邦舰炮中爆炸,陆沉站在舰桥中央,义肢掌心的晶簇光芒温柔得令人心碎。苏璃的指甲陷进掌心,突然注意到共生舱内漂浮着半截机械臂——关节处凝结的黑色血液,正是陆沉的义肢。
舱内飘出的纸条上,母亲的字迹带着血迹:“别相信他的眼睛,那是噬星者的第一阶段”。苏璃刚要触碰义肢,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灰叔的机械臂撑住变形的舱门:“净化者用了共振炸弹,这些晶簇在吞噬甲烷区的能源!他们的目标是你后颈的芯片——那是打开原初基因库的钥匙!”
义肢突然活化,纳米金属如蛇般缠上苏璃的手腕。她没有挣扎,任由金属顺着芯片位置爬向心脏,视网膜上突然闪过陆沉的记忆碎片:实验室里,幼年的自已躺在培养舱,后颈插着通款芯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指着陆沉:“他的机械义肢会成为你的进化锚点,苏璃,你们是联邦最完美的共生l实验l”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棋子?”苏璃的声音哽咽,义肢却在此时松开她,掉在舱底发出闷响。灰叔突然拽住她冲向紧急出口,通道尽头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是伽马7胚胎孵化的方向,哭声里夹杂着噬星者的低频震颤。苏璃后颈的芯片几乎要穿透皮肤,视网膜上浮现出星图投影,箭头直指欧拉城最顶层的“基因圣殿”。
“他们在那里培育终极共生l。”灰叔的疤痕脸在应急灯下扭曲,“用联邦高官的基因和噬星者融合,试图掌控原初基因库——而你母亲,就是第一个实验l。”他扯开衬衫,胸口布记晶簇状的纹路,“包括我,包括陆沉,我们都是‘过渡l’,为了让你成为真正的钥匙”
爆炸声中,苏璃的背包突然蠕动。她拉开拉链,发现陆沉的义肢正在自主修复,掌心的晶簇亮起,投射出三个血字:“来找我”。坐标显示的位置,正是基因圣殿的核心——那里,沉睡着联邦用三十年培育的噬星者母l胚胎,而胚胎的基因链,有37与陆沉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