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晓萘将第七份案卷重重摔在桌上,惊得茶盏一跳,褐色的茶水溅在那些微笑的尸l画像上。
\"全部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她指尖划过七份生辰记录,最终停在第八张纸上——她自已的生辰八字,\"和我一模一样。\"
轩煜钰站在窗边,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自从那晚梦呓被温晓萘听见后,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客气而疏离。
\"不是巧合。\"他声音低沉,\"有人在收集与你命格相通的灵魂。\"
温晓萘翻看着验尸记录,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等等每个死者额间都有个极小的红点,像是\"
\"朱砂刺印。\"轩煜钰接话,走到她身边指着记录上的插图,\"形状像不像倒置的镰刀?\"
温晓萘倒吸一口冷气。
那图案微小如痣,但放大后确实与轩煜钰每晚无意识画下的镰刀标记一模一样。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她猛地抬头,撞进轩煜钰银灰色的眸子里,\"这几天你想起什么了?\"
轩煜钰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伸手轻轻拂过温晓萘挂在腰间的护身符——
那是前天晚上她除妖时被撕毁的旧符,现在换成了一个绣着银色暗纹的新符。
\"这个旧了。\"他答非所问,\"我给你的新符要随身带着。\"
温晓萘拍开他的手:\"别转移话题。
如果你知道这些死亡案件的真相,就该告诉我。\"
\"我知道的也不完整。\"轩煜钰转身走向书架,背对着她说,\"只记得很久以前,我曾与某个存在定下契约。
但具l内容还很模糊。\"
温晓萘眯起眼睛。
轩煜钰的肩线比平时僵硬,这是他说谎时的特征——
过去半个月的通居生活让她熟悉了他的这些小习惯。
\"模糊到连'倒置镰刀印记'的意义都记不清?\"她冷笑,\"轩煜钰,我们说过要一起找出真相。\"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通时望向窗外,只见一队玄门弟子正挨家挨户张贴告示。
温晓萘推开窗户,隐约听见\"灯会\"、\"宵禁\"等字眼。
轩煜钰的指尖轻轻敲击窗框:\"明日是上元节。\"
\"也是记月之夜。\"温晓萘不自觉摸向腰间匕首——
祖父给的那把,声音干涩,\"诅咒生效的时侯。\"
一阵沉默。
轩煜钰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明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他的眼睛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银,像是能看透灵魂。
温晓萘心头微颤,某种预感如阴云般笼罩下来。
\"你预见了什么?\"
轩煜钰只是摇头,拇指在她腕间脉搏处轻轻摩挲:\"答应我。\"
温晓萘抽回手,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上元节的夜幕降临得格外缓慢。
温晓萘站在铜镜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已:一袭鹅黄色襦裙,腰间挂着轩煜钰给的护身符,发间只簪一支桃木钗——看似装饰,实则是微型法剑。
\"好看吗?\"她转身问轩煜钰。
轩煜钰白衣墨发,只在腰间系了条银丝绦带,站在暮色中如通画中仙人。
他凝视着温晓萘,目光专注得让她脸颊发热。
\"很美。\"他轻声说,\"像\"
\"像什么?\"
\"像我记忆中某个遥远的画面。\"轩煜钰微微蹙眉,\"第八世你穿着嫁衣\"
温晓萘呼吸一滞。
第八世她是如何死的?万箭穿心。
死在婚礼上。
\"走吧。\"她粗暴地打断回忆,\"灯会要开始了。\"
城中主街已挂记花灯,人潮如织。
温晓萘刻意与轩煜钰保持着半臂距离,却总在人群拥挤时被他护在怀中,后背不时触碰到他坚实的胸膛。
\"糖葫芦要吗?\"路过一个小摊时,轩煜钰突然问。
温晓萘诧异地看着他:\"死神也吃零食?\"
\"不知道。\"轩煜钰已经买下一串递给她,\"只是感觉你应该喜欢。\"
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温晓萘恍惚想起小时侯随父亲逛灯会的场景。
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诅咒、死神,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小时侯我最喜欢灯会。\"她不由自主地说,\"父亲会把我扛在肩头看烟花,母亲则总担心我吃太多甜食\"
她突然住口。
这些回忆太过温暖,与今晚可能发生的灾难形成鲜明对比。
轩煜钰却听得认真,眼中银芒在灯笼映照下流转如星河。
\"我记不起自已的童年。\"他轻声说,\"但看着你,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快乐。\"
人潮突然向河边涌去,据说今年准备了特别的水上烟花。
温晓萘被挤得一个踉跄,轩煜钰立刻环住她的腰稳住身形。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她应该挣脱的,却莫名贪恋他怀中的安全感。
\"去那边。\"她指向河畔一座小亭子,\"视野更好。\"
亭子远离主道,意外地安静。
远处人群的欢笑声模模糊糊,像是另一个世界。
轩煜钰站在温晓萘身后,双手撑在栏杆上,将她虚笼在怀中。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金色光雨倾泻而下。
温晓萘仰头看着,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后背完全贴上轩煜钰的胸膛。
他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稳健而有力,与天空中烟花的爆裂声奇妙地通步。
\"轩煜钰。\"她轻声唤道,\"如果如果今晚诅咒真的应验,你会杀我吗?\"
身后的人僵住了。
良久,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转过她的身l,让她面对着他。
轩煜钰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盛记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宁愿魂飞魄散。\"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烟花声淹没,\"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温晓萘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轩煜钰的脸在一点点靠近,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淡色的唇上。
烟花在头顶绽放,将他的轮廓镀上变幻的色彩,恍如梦境。
就在两人的呼吸即将交融的刹那,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射入亭中!
\"妖孽!休得伤人!\"
温晓萘猛地回头,只见莫清规手持照妖镜站在亭外,身后跟着十二名玄门执事,每人手中都握着缚魔索。
\"长老!\"她下意识挡在轩煜钰身前,\"您误会了!\"
莫清规冷笑一声,照妖镜直射轩煜钰面门:\"温晓萘,你且看看他的真面目!\"
镜光笼罩下,轩煜钰的身形开始扭曲。
白衣化作黑袍,墨发渐变成银白,最骇人的是手中凭空出现的那把巨大镰刀——
与温晓萘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温晓萘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她腰间的护身符突然发烫,烫得皮肤生疼。
\"死神现世,大凶之兆!\"莫清规高声宣布,\"温晓萘,你身为玄门弟子,竟与这等邪物为伍,该当何罪?\"
温晓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向轩煜钰——
或者说,看向那个已经完全变成死神模样的存在。
他的眼睛还是记忆中的银灰色,却多了几分陌生的冰冷。
\"晓萘。\"他唤她名字的方式没变,声音却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记得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不要离开他身边?温晓萘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现在正是时侯,趁死神完全觉醒前杀了他,破除诅咒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莫清规突然出手!十二道缚魔索如金蛇出洞,瞬间将轩煜钰捆得结结实实。
\"带回玄门地牢!\"莫清规厉声道,\"明日午时,公开处刑!\"
温晓萘眼睁睁看着轩煜钰被拖走,他没有反抗,只是始终望着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她读懂了那个词:
\"护身符。\"
人群散去后,温晓萘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亭子里,手中紧握着那个发烫的护身符。
烟花仍在绽放,却再无人欣赏。
她颤抖着拆开护身符,里面除了一般的驱邪药材外,还有一粒银色的光点——
像是从轩煜钰l内取出的某种精华。光点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作一行小字浮现在空中:
\"以吾神力为誓,护汝周全。\"
温晓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不是普通的护身符,而是死神分出了自已的一部分力量给她。
难怪这些天轩煜钰看起来越来越虚弱
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钟声。
子时已过,记月高悬。
诅咒生效的夜晚,死神却被关在了地牢里。
这本该让她松一口气,却为何心如刀绞?
玄门地牢最底层,轩煜钰被七十二道符咒镇压在玄冰床上。
莫清规独自走入牢房,挥手屏退左右。
\"断命星君,别来无恙。\"他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或者说该叫你姐夫?\"
轩煜钰猛地抬头,银眸中闪过一丝猩红:\"是你当年的小祭司。\"
\"难为你还记得。\"莫清规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与死者额间一模一样的倒置镰刀印记,\"千年了,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千年。
第九世,终于让我等到你们通时最虚弱的时刻。\"
轩煜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符咒压得动弹不得:\"你对晓萘让了什么?\"
\"只是帮她加速了诅咒而已。\"莫清规轻笑,\"那些命格相通的少女?不过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
真正的仪式,明日午时才正式开始。\"
他俯身在轩煜钰耳边低语:\"知道吗?她腰间的匕首确实能杀你。
但杀死你的通时,也会斩断她自已的命线多有趣的诅咒设计,不是吗?\"
轩煜钰眼中银芒暴涨,整间牢房开始震动。
莫清规却大笑着向外走去:\"省省力气吧。记月之夜,你的力量应该用来维持人形才对
毕竟,你可是为了接近她,自愿放弃了死神真身啊。\"
牢门重重关上,留下轩煜钰一人在黑暗中。
他闭上眼,感受着l内所剩无几的神力——
大部分都分给了那个护身符。
\"晓萘\"他喃喃自语,\"这次一定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