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贵妃哪能不明白长公主的意图?
慈航真人的净水可不是那么好求的,若是随便糊弄怕是更会落人口实,反而证实她裴家的大不敬之罪。
加上此刻裴家面临重大危机,正是需要她在陛下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的时候。
她更怕皇帝宠爱长公主,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多出一道让她陪葬的诏书,她怎么能走?
“皇祖母,您快看!贵妃娘娘她…她竟然瞪我!难不成是不想帮父皇求净水?”
“若不是凰儿供奉慈航真人时日尚短,不如贵妃娘娘虔诚,哪里要劳驾贵妃娘娘亲自出马?”
“想不到父皇如此看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却对父皇如此不尽心……呜呜呜呜……”
裴贵妃天灵盖儿突突的,留下的借口还没找到,罪名越来越多。
偏生,她百口莫辩!
为了迎合皇帝求仙寻道的心思,她在后宫一直标榜自己是慈航真人的虔诚信徒。
因着这份志同道合,也没少得皇帝偏爱,这两年不少宫妃发现了这个争宠的法子,纷纷效仿,裴贵妃不得不更加拼命在六宫立人设。
这会儿,对上太后凌厉的眼神,裴贵妃也慌了。
正要开口替自己辩驳两句,见龙榻上的皇帝也撑起半个身子盯着自己,裴贵妃只能匆匆改口:
“臣妾,臣妾只是担忧陛下的龙体无人照拂,臣妾对陛下一片真心,怎会不肯为陛下求净水?长……”
正要刮带楚云凰两句,楚云凰“啪啪”拍手,直接打断施法。
“既如此,那贵妃娘娘快去!听闻净水功效神奇,定能让父皇龙体安康,本公主派人在春晖殿门口等着贵妃娘娘的好消息。”
“至于父皇的龙体,丽嫔娘娘擅长推拿,曦贵人擅长食补,还有我这个孝顺女儿看顾,贵妃娘娘不必忧心!”
裴贵妃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儿,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见太后也点头表示认同,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玉阶之下,裴贵妃迎面撞上面色凝重的裴丞相,她有心交代兄长几句,怎奈周围都是宫女内侍,尤其太后和长公主的人不少,也只得受了裴相一礼匆匆离开……
待裴丞相灰头土脸地从乾元殿出来时,已经被褫夺了太子太傅的头衔并罚俸一年。
自十几年前,裴丞相官拜三品之后,就再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看着被太后教训的蔫菜叶一样的太子,他耗尽了自己毕生的忍耐力才没有上去抽他两嘴巴。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就知道情情爱爱,自己不成器就算了,还带坏了自家晦之,那可是他费尽心思栽培的继承人呐!
作为当年的状元郎,往日的太子太傅,现如今的太子娘舅,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裴谦拿捏太子轻而易举。
如今太子好龙阳、没主见、没魄力、没能耐的样子,正是他辛苦十几年慢慢筹划来的。
看着太子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裴丞相更是生出了大夏江山唾手可得的错觉。
“太子殿下,这一月定要在东宫好好读书,静思己过!臣虽然不再是太子太傅,但定会另寻严师去东宫给太子授课!”
“太子是大夏储君,牵系江山黎民,但请殿下谨言慎行!”
裴谦黑黢黢的眼,带着浓重的压迫感直直盯着太子,让太子浑身发颤。
“是,谨遵太……舅父教诲!”
太子喏喏,想起刚刚在殿前父皇褫夺太傅尊号的口谕,立即换了称谓,草草一礼便带着随从往东宫落荒而逃……
是夜,楚云凰以照顾皇帝为由留在宫中,仍旧住回了自己大婚前的长乐宫。
第二日清早,裴贵妃的春晖殿就接到了圣旨。
圣旨说皇帝和贵妃鹣鲽情深、生死不离,并早早为贵妃在帝陵安排了位置……
忐忑不安了一夜的裴贵妃闻此噩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悄悄唤来安插在乾元殿的眼线,得知长公主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儿求见皇帝后不久,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寿喜公公就亲自来传旨了。
裴贵妃脑子发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她自入宫后,就一直借着娘家的势头争宠。放眼整个后宫,除了早死的皇后云梦回,其他妃嫔根本不敢跟她作对。
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怀上龙嗣,生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在宫中努力几年无果之后,她便听从了兄长的建议设法把大皇子养在自己名下,自此就一心一意开始做起了太后梦。
百年世家云氏嫡长女又如何?皇帝心中的白月光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繁华散尽,红颜枯骨,只有她能笑到最后,享受太后的尊荣。
可惜,她还未能当上一天太后,这梦就要碎了。
一道圣旨,把她变成了皇帝的陪葬品……
兄长曾说,自己出生时有高僧批命,言她是兴家旺族、贵不可言的命格,可没说自己是个短命鬼啊!
裴贵妃被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前宫中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要跟兄长通气,向兄长问计的。
可这一次,她犹豫了。
自裴家将方士送入皇宫起,徽明帝中毒身亡就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可裴贵妃从未想过有一日,这场算计,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她太了解裴丞相,为了大业,能搭进去一个嫡子,她一个用处不大的妹妹的死活,对裴相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珠玉,去请方道长,就说……本宫要向他请教净水的事情。”
手中握着明黄圣旨,在主殿瘫坐了半个时辰,裴贵妃终于强打起精神。
别人不清楚皇帝昨日吐血的内情,她可是十分清楚的。
长公主说是被驸马气的,完全就是在胡诌!分明是皇帝中毒已深,毒性难以压制。
原本他们早就料到有这一日,所以她时刻关注着乾元殿的动向。
只等侄儿裴昭迎娶长公主,获得皇帝信任掌握兵权,皇帝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她和兄长联手,完全能够封锁宫内外皇帝中毒的消息,待准备万全便推太子登基。
到那时,整个大夏都在裴家的掌控之中。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