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掠过油菜田,金色花浪涌向天际线。那起起伏伏的花海,裹着花香,如通刚出浴的美女,把喷香的撩人长发甩起,来回摩娑着我的脸庞,沁人心脾。我蜷缩在田埂的凹陷处,粗砺的草茎透过的却凉衬衣传来酥痒,金庸武侠书页被风掀动的频率,与远处高压电线震颤的节奏暗暗相合。我又一次逃离了课堂,醉梦于书中的江湖恩怨,儿女情长,快意恩仇之中。
阳光从密密匝匝的花萼间筛落,在《射雕英雄传》的纸页上投下碎金箔似的斑点。蜜蜂的嗡鸣在耳畔忽远忽近,像某首未填词的乡村民谣的和弦。几只菜粉蝶在野绿豆(一种丛生于油菜田,麦田里的藤蔓植物。成熟后,种子藏于的荚内。种子时常被我们收集起来,用作绿豆枪的子弹。)的花萼间来回翻飞,像是在寻找他们刚刚丢失的美梦。
暮色漫上来时,我的食指仍停留在折角处。西沉的太阳将树脊染成蜜色,花田泛起潮湿的泥土腥气,与油墨香在鼻尖缠绕成奇异的芬芳。
忽然有细碎的响动自身后传来——一双带锈有虎头的宽口橘色布鞋从我顶头边走过。她身材高挑,皓齿明眸,两条黑又长的麻花辫紧贴在微耸的胸前,一对鹅黄色的蝴蝶结点缀在辫子的尾端。她抱紧英语书的双手不经意间扫过花海,惊起一片金粉簌簌,恰似某个被风揉碎的标点,跌进我夹在书页间的油菜花茎书签里。仿佛也飞进我心田一般。
此后几天,我一直坚守在此,不是看金黄的油菜花,也不是看飞舞的菜粉蝶,喧闹的蜜蜂。昨天标记好的书签也好像故意和我作对,总是翻找不到。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就像一个孩子找不到他最心爱的玩具。
其实,油菜花田垄上有的是人。放牛的娃儿,壮实的庄稼汉,早恋的恋人们,像我这般闲逛的人,当然还有背书的通学。我眼睛不停地扫视这几条田埂,但愿能再次见到那双虎口鞋,等了良久,始终不得复见。
还有2个多月就要中考了,其实“中考”这词对我们这种差生来说就意味着学习生涯的结束。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已能考上高中,毕竟我们300多人的毕业班,考上重点高中的也不足10人。严格来说这10个人的数目都是我猜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与我不相干的事。
我突然着急起来,着急这学校没有她的踪迹。于是,我不停地在那曾经刹那相遇过的田埂上驻足,眺望。我不相信,那次相遇便是诀别。
校长要在早间操时间段让中考冲刺动员大会。我内心是100个抗拒的,但仍旧被班主任赶鸭子般送到操场上。
下面由初班学习标兵华文通学交流学习心得。我不耐烦的向主席台上瞟了一眼。一个身材高挑,面目清秀,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已站在主席台中央。顿时我的脸一热,心也加快了跳动。我顺着她笔直的裤管望去--那双虎头宽口布鞋印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