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主仆二人疾步匆匆,前面的女子满脸慌乱,低声嘱咐道,“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墨娟低头,“知道了五奶奶。”
春喜跟在世子身后回到碎竹轩,仍旧被关在门外,他倚靠在墙根守值,回想刚刚那一幕,泛出一身鸡皮疙瘩。
又过了些时候,春喜打起瞌睡,因为睡得不实,很快被悉祟的脚步声吵醒。
抬眼一瞧,春喜道,“兰儿姐姐。”
兰儿拿着食篮子上前,“春喜小兄弟,我今儿从大夫人那里得了些桂花糕点,特拿来给世子尝尝。”
春喜打量兰儿,不到夏季却穿一身轻纱罩子,长得虽不算艳丽,但胜在清淡素净。
大丫鬟兰儿是几位通房中,和大夫人关系最亲近的那个,春喜笑着说道,“兰儿姐姐,先容我进去和世子通报一声。”
兰儿为了成事,完成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下了血本。
闻言当即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春喜,“劳烦小兄弟。”
春喜是家生子,只要不挡着主子,其余的事不太过分便也无甚大碍。
他顺势接过荷包,“姐姐且等我一会儿。”
兰儿见春喜笑着进去便觉今夜开了一个好头儿。
果然片刻不到,春喜出来说,“进去吧,兰儿姐姐。”
兰儿眸子一亮,紧着迈步推门。
“给世子请安。”
宋翊坐在中堂榻上,头也没抬地翻了一页书,“听说你带了吃食过来。”
兰儿见他专注的样子,心里的爱慕又多了几分。
这男人是京中众多官家小姐们追逐的对象,可自其弱冠后两年多的时间,除了大夫人送的三两个婢女,后院再也没进新人。
而如此众星捧月的人物现下就在她身边,虽说不能时时触手可得,但胜在近水楼台。
兰儿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细声回道,“是,世子。”
“大夫人念奴婢勤恳忠心遂赏了一些桂花糕,原想着不应季节很难得到,就惦记拿过来给您品尝。”
大夫人得了珍惜物件,第一时间便是往碎竹轩送,哪里用得着一个通房惦记。
但是宋翊没有拆穿兰儿,正巧近来心情烦躁,火气旺盛,既有送上门的,便留下用着。
宋翊喝了一口凉茶,“有心了,拿出来吧。”
兰儿心中荡漾,慢步靠近榻边炕桌,小心将一盘子桂花糕拿出来摆放。
却不知这丫鬟用了什么香料熏衣裳,宋翊闻了非但不觉沁脾反倒一阵恶心。
他默默忍下,说道,“耳室有水,你先去梳洗了。”
兰儿顿时满腔雀跃,生生忍下来,轻言轻语说,“奴这就去。”
女子拧着腰肢走远,宋翊看了,心里莫名愈加烦躁。
府里人皆知世子不常去后院,但其实宋翊哪里是不常去,而是去了也不做什么。
早年他便对这“极阴”之地有心理阴影,若不是为了堵住大夫人的嘴,真是表面功夫也不想做。
自习武以来,宋翊常以隐忍耐力为傲,不到心情郁结肝气攻心的程度,从不会惦记这事儿。
就算惦记起来也是自行解决,就像那日……在书房窗边。
不过,近来这段时日他有些不想忍了,也忍不住了。
脑海里不受控般,频繁浮现那女子的眼鼻口,以及瓷白的皮肤,婀娜的身姿,甚至一双柔玉般的纤指。
宋翊浑噩间,兰儿从后头耳室出来,施施然喊了声,“世子,奴将身子净好了。”
放眼看去,这女人胆子真是不小,全身上下竟只着了一件纱衣。
如同勾栏瓦舍之做派,与那人简直天壤之别!
“进去穿上衣服,回后院去。”
兰儿咬唇,眼含泪花,“世子……”
“滚出去!”
兰儿是哭着跑走的,春喜一头雾水的被主子叫进屋里。
“让人把耳室的水换了,再抬些冰块来。”
“是,世子。”
第二日,碎竹轩里传出世子染上风寒的消息。
习武之人体魄强健,轻易不生病,一旦生病又急又重。
大夫人哭天喊地让宋明松去宫里请太医进府医治,几番折腾后仍不见好,没几日她也重病卧床不起。
大房的二小姐宋惠之四年前便已出嫁,听闻娘家噩耗,赶忙从婆家回来侍疾。
宋惠之一进大房的东院便觉愁云遍布,一股子丧气味挥之不去。
她先是召集东院下人振奋人心,又细细盘问调查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原来自她亲哥宋翊病了后,有位姨娘趁大夫人急火攻心,在安神的药里放了脏东西。
宋惠之在婆家管家几年,处理这些事得心应手,很快替大夫人料理干净后院。
都消停后她也没急着走,而是在娘家留下多照应了几日。
“母亲别着急,大夫说了毒性不重,将养数月即可痊愈,没什么大碍。”
大夫人靠在床头喝药,“我不是着急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怕什么,只是你大哥他这次病的严重,我实在担心。”
“大哥这几日也见好,只是怕他惦记,没和他说您的病,好让他在碎竹轩安心养着呢。”
“真的吗?”
宋惠之放下空药碗,“自然是真的,我大哥身子骨硬朗,底子好得很。”
大夫人在后院练就一身的本领,都教给自己这个女儿,宋惠之也争气,颇具青出于蓝的架势。
这次回来后宋惠之雷厉风行的收拾了残局,大夫人深有感慨,“翊儿什么时候能成婚啊,也好让新妇陪陪我。”
“母亲,大哥为何还不愿相看?”
大夫人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赵家那位姑娘。”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再说,赵家大小姐进宫为妃后,不也没改变一家子革官流放的命运,大哥也该解气了。”
大夫人面色凝重,“我倒不觉得翊儿是恨赵家大姑娘无情。”
宋惠之讶然,“母亲是说,大哥心里还有赵家姑娘。”
“怕就怕是因为此事。”
大夫人发愁,“翊儿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心里若是放不下,任谁都说不动。”
宋惠之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母亲,毕竟她大哥那样的人物,谁也强迫不了。
清骊心慌了好一阵子,她猜不透那日在后花园宋翊拦住她是为了什么。
女人敏锐的直觉让她察觉到微妙的异样,但又不敢想实了。
干脆晃空脑袋,错觉最好,若不是错觉……
那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还好,听闻碎竹轩那位感染风寒,已经病了半月有余。
清骊算着日子,一往一返,宋文砚应该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