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王香兰披头散发,奋力拨开人群,犹如疯婆子一样横冲直撞地冲了出来,对着李天元大吼大叫道:
“李天元,你个刽子手,还我儿子命来。”
“今天,你要么还我儿子,要么给额两千块,不然,你和这两个小贱人休想离开额家。”
“滚!”
她还没有冲到李天元面前,就见李天元猛地转身,抬腿一脚踢在王香兰腹部。
只听王香兰哎呦一声,整个人便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啊……你个挨千刀的,借额家的钱不还,现在还把额儿的灵堂闹成这样,乡亲们啊,四坪村的老少爷们,你们出来评评理啊,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吗?李天元太欺负人了。”
王香兰毫无形象,失声痛哭。
一会儿指着李天元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一会儿又指着愁眉苦脸的张大喜和张家人寻死腻活。
打不过,那就道德绑架。
威逼利诱,反正不能让她儿子白死。
此时此刻,王香兰可是把泼妇的那股子劲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不论她怎么呼喊,张家人也好,周围的街坊邻居也罢,没有一人出来替她说话,更没有人阻拦李天元离开的脚步。
李天元收起暴戾的气息,与许妙云一同搀扶着虚弱的许妙锦,迎着风雪,走出张家。
“张大喜,你特妈的算什么男人?儿子儿子护不住,媳妇媳妇被人打了也不吭声,老娘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还有你们……”
王香兰颐指气使,指着垂头丧气的张家人破口大骂。
“你们不是一个比一个牛逼吗?天老大,你们老二,整天牛逼哄哄的,好像能上天似的,结果呢?”
“一个烂赌鬼打上家门都不敢吱声,连个屁都不敢放,张家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老娘真是瞎了眼,还指望你们………”
王香兰指着一众张家人的鼻子骂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场内竟无一人敢反驳。
“既然额指望不住你们张家人,那老娘就去派出所找额侄儿子,额就不信公安还治不了一个烂赌鬼。”
“唉……时代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沙哑的叹息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紧接着,王神婆扒开张家众人,缓步来到张大喜面前。
然后从怀中依依不舍地掏出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大喜啊,老婆子毕竟不是老阴阳,配个阴婚还行,但殉葬这种事太损阴德,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神婆……”
“什么都别说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老婆子再帮你一回,趁着吉时未过,赶紧把你儿子安葬了吧。”
王神婆硬生生打断了张大喜的话。
阴婚没配成,两张大团结也没挣到,但张大傻子的尸体还在张家摆着。
现在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这么摆放七天,恐怕早就臭了。
再说了,她是神婆,不是正儿八经的老阴阳,个人能力有限,只能靠捞偏门维生。
这就好比科班出身和草根歌手,一个是正规军,另一个是乌合之众。
有了今天的教训,王神婆真不敢再趟这趟浑水。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低调,不能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然迎接她的就是一颗金灿灿的花生米。
张大喜后知后觉,所谓死者为大,儿子尸骨未寒,当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好生安葬儿子。
“妈的,太可恶了,险些让李天元这个狗杂种耽误了大柱下葬的吉时。”
张大喜嘴里这么骂着,但眼前的这两张大团结他不可敢收啊。
随即,他连忙把钱退了回去,并诚恳地说道:“王神婆,你这是干什么?大柱后面的事情还需要你多费心呢。”
农村人非常忌讳这个,若是他把这两张大团结真的收了,惹得王神婆不高兴,给你随便使个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神婆眼见张大喜这么会来事,她便借坡下驴,笑眯眯地把两张大团结重新揣入怀中。
“吉时到,起棺喽……”
……
一到冬天,白昼渐短。
哪怕西北的天比东南沿海一带要黑得迟,但李天元带着两女回到家时已经彻底黑了。
三人一天没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尤其许妙锦被王香兰整整折磨了七天。
如今,饥肠辘辘,脸色煞白,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下,她刚刚进门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朝地面倒去。
李天元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老婆,你去弄些吃的,顺便烧点热水,给小锦洗个澡,缓缓乏。”
“好好好!”
许妙云有些愣神,反应明显慢了一拍。
从中午到现在,她感觉李天元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就摇头否定了。
赌徒的话压根不能信……
李天元那次不是赌博输了就回家装可怜、博同情。
每次好转不过两三天就原形毕露,仿佛着了魔一样对她拳打脚踢,想尽办法、挖苦心思在许妙云身上找钱。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拿去赌了,吃的穿的也被他拿去换酒喝了。
最近的一次就是七天前,他装可怜,献殷勤,结果以五百元的价格把许妙锦卖给了张大傻子,昨晚喝醉酒还把老婆暴打了一顿。
这样的人还能相信吗?
死性难改!
而今家里能吃的东西只有房梁上吊着的两颗冻土豆,这够谁吃?
现在才是12月啊,距离过完整个冬天至少还有三个月时间。
没有口粮,没有柴火,未来九十天怎么过?
这样的生活许妙云早就过够了,真的是暗无天日,有时她真想跳进冰窟窿里一死百了,彻底解脱算了。
可她死了,妹妹怎么办?
死不起,活不下去。
李天元把许妙锦放在炕上,却见许妙云眼眶泛红,迟迟没有动作。
“老婆,怎么了?赶紧去做吃的啊。”
许妙云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向房梁上的竹篮,李天元这才反应过来,家里的余粮早就被他败光了。
如今别说一口吃的,怕是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老婆,你先把那两颗土豆煮了,我去外面弄点吃的。”
留下这句话,李天元便翻身下炕。
戴上毡帽,系好腰带,拿上杀猪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许妙云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连忙关上房门,插上门栓。
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房梁上取下竹篮,握着两颗皱巴巴的冻土豆走入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