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的恒温系统发出嗡鸣,顾曼桢盯着3d打印机的出料口。阳澄湖淤泥经过十六道工序提纯,正以01毫米的精度堆叠,试图复刻周宴之衬衫上的渔舟纹样。蓝绿色的浆料突然凝滞,屏幕跳出红色警报:“检测到沈氏监控信号,操作终止”。
“不可能”她按住发烫的翡翠镯,腕间疤痕突突跳动。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在抽屉深处,半片烤焦的瓷片还带着火场余温,背面的苏绣线早已炭化,却仍能辨出“宴之南下”四字——那是二十年前他去景德镇学艺前,两人在蟹眼泉边的暗号。
打印机突然剧烈震动,出料口渗出青釉色液l,在地面蜿蜒成蟹形。车库门被撞开时,沈世钧的皮鞋碾过液痕,釉色在他鞋底碎成星芒:“又在用这些不入流的机器?”他踢翻打印机,淤泥堆成的渔舟模型四分五裂,“顾氏的蟹壳青釉,是用女儿的眼泪调的吧?”
壁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正好覆盖那幅3d苏绣《阳澄秋意图》。
顾曼桢看着他扯下绣品,露出画框里的金属夹层——里面藏着她偷偷安装的信号发射器。画面中渔舟的船头,分明是周宴之十六岁的侧脸,被她用纳米金线绣在水墨里,像块永远化不开的冰。
“你以为藏得住?”沈世钧的手指划过绣品断口,突然怔住。断裂处露出细密的金属纹路,菱形晶格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周氏科技独有的量子芯片,每个晶格都刻着顾曼桢的生日。
记忆突然闪回:暴雨夜的石桥,周宴之将瓷片塞进她掌心,冰凉的触感混着他掌心的血。“以后每片蟹壳青釉,都是我的眼睛。”他说这话时,远处的顾家工坊正腾起浓烟,而沈世钧的身影,正站在火光里向他们挥手。
“所以你一直知道”顾曼桢捡起碎片,芯片表面突然亮起微光,投射出阳澄湖底的实时画面。沉船残骸旁,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背甲的青釉光泽与她腕间玉镯共鸣。沈世钧的脸色骤变,她这才注意到他领口露出的纹身——蟹眼泉的坐标,被绣成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们要来了。”沈世钧转身走向车库深处,密码锁发出蜂鸣,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顾曼桢瞥见室内陈列:记墙的蟹壳青釉碎瓷、七十二盏鎏金灯笼的设计图,还有中央玻璃柜里的完整茶盏——正是二十年前她摔碎的那只,此刻正发出幽蓝光芒,与打印机渗出的釉色液l形成共振。
翡翠镯突然炸裂。顾曼桢看着碎片坠入釉色液池,发现内侧“宴之”二字下竟藏着微型摄像头,画面里周宴之正站在石拱桥上,将半片瓷片嵌入望柱。当他抬头时,目光仿佛穿过屏幕与她对视,而他身后的蟹眼泉,泉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泉底刻记苏绣针法的蟹形巨石。
沈世钧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周氏科技”。他接起的瞬间,整座车库的灯光突然转为蟹壳青釉色,3d打印机重新启动,这次堆叠出的不再是渔舟,而是完整的阳澄湖底地图,湖心位置标注着巨大的问号,周围环绕着七十二个闪烁的星点——每个星点都对应着周宴之衬衫上的纳米颗粒。
“霜降前三日,蟹眼泉开。”顾曼桢听见自已的声音,像是从二十年光阴里飘来。沈世钧握紧茶盏,釉色在他掌心烙下印记,而她终于看清,那印记正是当年她刻在周宴之袖扣内侧的“桢”字,被烧红的蟹钳刻进金属,永远无法磨灭。
车库外,立冬的第一场雪落在阳澄湖上。顾曼桢摸出锦囊里的瓷片,与地面的釉色液l接触的瞬间,整面墙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每个画面都显示着通一幕:1998年9月21日,顾家工坊的火灾现场,沈世钧抱着瓷窑里的茶盏走出,身后浓烟中,周宴之的身影正在拍照。
雪越下越大,3d打印机完成了最后的堆叠。顾曼桢看着成型的模型,那是只巨大的蟹壳,壳面上的苏绣纹样正随着温度变化而流动。沈世钧突然将茶盏塞进她手里,转身打开车库后门,门外是通往蟹眼泉的密道,而远处,周宴之的鎏金灯笼正穿过风雪,在湖面上拼出“等你”二字。
茶盏在掌心发烫,顾曼桢终于明白父亲那句遗言的含义—蟹壳青釉不是瓷器,是记忆的茧。当她跟着沈世钧走进密道时,身后的3d苏绣模型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内部的量子芯片阵列,每个芯片都储存着一段记忆,而第一段,是她十六岁那年在蟹眼泉边,给周宴之戴上袖扣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