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之前同余心莲炫耀过，说宋景和答应用抄书挣的钱给她买新布料来着。
“嗯。书坊有时候也征求文章。写诗文比抄书挣得多。”宋景和叮嘱道。
“十文钱就够买一斤精米了，糙米才两文钱一斤。你给我这许多，娘知道了，会训我的。”余心莲受宠若惊，愁得皱起脸。
前世，父母和弟弟对她，从来都是向上伸手。余心莲鲜少从亲人手里拿过钱，更别提花男人钱这种高端操作了。
她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大大方方地接受男人对自己好。
宋景和皱了眉。
每回给宝珍零花钱，她都会开心地感谢自己，然后就会花蝴蝶似的飞去糕饼铺花销个干净。
怎么到余心莲这儿，反应差那么多？
她们二人明明只相差两岁。
“给你，你就用。用剩下的，你自个儿收着，莫让娘晓得了。”
宋景和拎着包裹和食篮回学堂了，根本不给余心莲退回来的机会。
余心莲心里既别扭，又有点儿甜。
铜板硌手，手心出了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没有荷包，只好先用帕子把铜板包起来，塞进怀里。
快到正午，来往取东西的学子逐渐多了起来。余心莲注意到，不少学子都是用发簪盘发的。
富贵人家的用金、银、玉，穷苦些的则是木、竹一类，鲜少有像宋景和那样，直接用布条绑起来的。
等回去之后，用那块黄花梨给他雕一根祥云发簪，作为回礼好了。
做好这个决定，余心莲心里才舒服些。
大榕树所在的街道，是整个永春县最繁华的区域。
不仅是赶集时热闹，平日里人流量也大。
脂粉铺、书局、绣庄、靴店、点心铺，各类店面应有尽有。
余心莲观察了许久，才选定了卖首饰等小物件的珍品阁。
“小哥儿，请问你家掌柜的可在？”
“小嫂子有何事？可与我说说看。”
小二见来人衣着寒酸，还挽着个妇人髻，态度并不热情。
余心莲拿出儿童训练筷，笑着说：“我想与你家掌柜谈一桩生意。”
小二虽然不认识这东西，却瞧出余心莲气度不凡，并非寻常农家妇人。
他站直了身子，态度恭敬了不少：“请小嫂子随我上二楼。”
余心莲喝完两盏茶，掌柜的才过来。
“余娘子，多担待。月初，铺子里忙得很，这才空出手来。”掌柜的姓陆，面团似的和气模样，拱着手致歉。
余心莲站起来，欠了身子：“心莲突然到访，掌柜的能空出时间，心莲已是感激不尽。”
陆掌柜坐在余心莲对面：“我家小二说，余娘子带了件奇物，可否拿出让小老儿细观一二？”
“自然。”余心莲也不啰嗦，将三双筷子掏了出来。
掌柜的拿起一根，捧在手上，左看右看，抚了抚胡须：“鸡翅木？新料？”
“是。”
“布料也无甚特别之处……只这造型着实奇异，做工也细致。请余娘子仔细说说，这究竟是何物？”陆掌柜小心把那根筷子放在桌上。
“此乃训练筷，专为学用筷子的孩童研制。”余心莲把手指伸进辅助环里，示范给陆掌柜看。
陆掌柜恍然大悟，抚着胡须赞道：“甚巧！难怪筷身长度比寻常用的要短上一截！”
他转而又换了个语气：“可是，小老儿是卖首饰的。此物，余娘子应送去卖碗盘家什之处啊！”
“送去家具铺子，它们便只能卖出筷子价。而送到珍品阁，便是按巧物的价来卖。”余心莲坦白。
陆掌柜做了三十多年的生意，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商机。
可他还是面露苦涩：“此物虽巧，但做工简单、材料易得，极易被模仿，只怕挣不了几日的钱。”
“天底下，最好挣的，就是女人与孩子的钱。这一点，我相信，陆掌柜比我要清楚得多。”余心莲扫过柜台里的百日佩、金手镯和平安锁。
“继续说。”陆掌柜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欣赏之色。
“整条街上，数珍品阁的女客最多，打扮得最贵气。这也是我选择珍品阁的原因。”
余心莲抿了口茶水，
“这群女客不缺钱，缺的是人无我有的优越感。我这筷子的商机便在此处。陆掌柜可以安排手下工匠，大量做出第一批，再上市。这个时候，咱们挣的就是个人无我有的‘缺’字。”
陆掌柜食指敲着桌面：“至多七日，市面上就会泛滥。”
“那时，我会给掌柜的新图纸，绘上新的小动物。人有，咱们便出新。同时，咱们的筷子不仅要保证质量，还要有自己的标记。做成独一份儿！让那些模仿者，永远也越不过咱们去。”
余心莲娓娓道来。
“这才是今儿你把筷子送到我这儿，而不是选择自己摆摊卖的原因吧？”陆掌柜眼里精光闪现。
余心莲笑笑：“是的。实话实话，我若是自己卖，顶多也就挣这双筷子的钱。我把这想法卖给您，咱们都有钱挣，何乐不为？”
陆掌柜点头：“你想怎么卖？”
“咱们是头一回打交道，这三双筷子算是交个朋友，我也不多要，您就按市场上买断的正常价格给我就成！”
余心莲在这里无依无靠，能多结善缘总是好的。
她先释放出善意，端看陆掌柜如何应对。若陆掌柜有心黑她，那她以后便换个人合作。
陆掌柜做了几十年的生意，早练就了识人用人的本事，怎会瞧不出余心莲心里那把小算盘？
听到这里，陆掌柜哈哈大笑：“你这个小狐狸！先前竟是我小瞧了你。行，便如你所说，按买断来。三双筷子，我给你三两银子。你只需将图纸画下来，剩下的全不用操心了。”
小二极有眼力见地端上笔墨纸砚。
余心莲算了算，觉得三两应该是均价。
要知道，三郎的木工师傅——杨师傅，花近一个月的时间，打一整套家具，也才挣一二两银子。
更何况，陆掌柜之前没见过儿童训练筷，对能不能卖出去，心里都没底。
二人签字画押后，余心莲就将各个部件的尺寸和注意点在纸上标好，递给掌柜。
“余娘子识字？”陆掌柜抬眼看向余心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