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看看我嘛。”
温肃礼等着花别枝回眸来看他。
温肃礼也算摸清这人的一点性子。
她是真诚的。他既已找到那症结，并将之解开，那么花别枝便不会不理会他。
而她又挺容易害臊，所以转眸过来的时候，不会就这么坦然地与他视线交接，那目光定然闪闪躲躲，但会面对自己。
温肃礼想到她不自知地露出那副真诚而羞怯的神情，心间发痒，迫不及待地想逗逗那时候的她。
哪知……
花别枝依旧对他视若无睹着。
“……”
温肃礼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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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他其实没找到症结。
可若非不为此，那还能是什么一下把她改变了？
花别枝极瘦，呈现在温肃礼眼前的侧脸轮廓线条明晰，皮肤也白。但明晰不突兀，白如云，看起来只觉柔软。
睫毛柔软，面颊柔软，嘴唇柔软。
偏偏，人却透露股坚硬。
还是不留缝隙的那种。
温肃礼不知还有什么外在的因素能令她突然这样。那就只能是——
他迟疑而无奈地道：“小桃花，这才几天不见，就同哥哥这么生疏了？”
花别枝抿了抿唇角。
身上的抗拒意味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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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喜爱这样的说法与口吻。
余光里，温肃礼站起身，走离她这里。
像也不理会她了。
花别枝的抗拒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委屈。
可这分明不是她的问题。
不是她的问题的。
不是。
温肃礼却是往书柜的方向走，他停下来，随手从里头抽出本话本，身向着花别枝。
“难道……”他迟疑而玄妙，“我们还要再从头熟悉一遍？”
花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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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肃礼见花别枝不给反应，过了一会儿后带着话本重新走近。
几天之间，花别枝是同他生疏回从前了，他一时也想不到恢复熟悉的法子，再走遍老路……
他一边觉得这法子荒谬，一边觉得这法子可行。
可还不及他走近，软榻上静默始终的花别枝倏地站起，温肃礼停下脚步。
花别枝未看他一眼，快步地走到月亮桌边。
把冷掉的午膳与药碗收回食盒，然后提着食盒走出主屋。
门被带上的时候，发出了不大不小的“砰”一声。
那声音过后，主屋成了寂静。
温肃礼拎着书角返身往书柜走。
也不是生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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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么了。
他兴致已经不高地把话本塞回去，从一旁空着的书格里掏出个小玩具出来解闷。
不多时，花别枝又回来，午膳同药都温过了。
温肃礼这回没说话，丢了玩具就走过去把饭吃了，把药喝了。
花别枝收拾着东西走，温肃礼一个人趴在桌上，玩着榫卯。
人姑娘身上对他的抵抗意味都十成十了，他再硬凑上去，也是讨个双方的没趣。
既然花别枝不想陪着他玩儿了，那他就自己跟自己玩儿呗。
以前不都这样的。
温肃礼的手指翻弄着榫卯，眼也盯在上面看，却是明显的兴致低垂。
他也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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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
他想。
从前他不也是这么给自己解闷儿的？也没觉得这么无聊过啊……
温肃礼越发地百无聊赖，不知不觉间，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花别枝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有哪里对不起她了？
吱呀一声。
门又被推开。
花别枝送了食盒，从外面走回来。
她仍不看温肃礼，兀自走回软榻上，安安静静的，一坐又将是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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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肃礼手指又动了两下榫卯，忽的叹了一口气：“时下年轻人的感情……都短暂得只有区区三天？”
“想我们那时，都是经年累月的。”
花别枝低着头，拂了拂衣袖上的褶。
她知道温肃礼在指什么。
温肃礼闭眼也能知晓外事。
他初初睡下那三日，她时不时往床榻边看一眼，写很多很多字，按时涂抹膏药，都是在从心底盼着他能早点醒过来。温肃礼都知道。
而她身处那三日里还不明，等走出那三日，才知道那时的心思有多么可笑。
温肃礼此后也不再说话，趴在桌上翻来覆去地玩榫卯，花别枝静坐在软榻上，一整个下午，没再生出半分交集。
等到黄昏将至，花别枝便要去准备温肃礼的晚膳沐浴了。
花别枝从身边走过，温肃礼掀了掀眼皮，继而又沉沉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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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动作一停，一个念头闪过。
……花别枝是不是动身早了？
还没到他晚膳沐浴的时候，她这么早急着出去做什么？
就这么不愿意同他待在一块儿？
温肃礼一边懒懒地想着，一边散漫地起身。
好像近来她出去拿东西的时间都越来越早了？今天中午也是。回来的时辰却维持不变，那这待在主屋外的时辰倒是变多了。
他趿拉着步子晃出去。
哦，多同她那叫欢景的丫鬟在一起？
那比与他在一处更使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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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两人在院子里的那一回，是欢景敲了门，并且把这人请走了。
这么说，同欢景待一块儿会更令她高兴……好像，还真是？
温肃礼有些不大高兴了。
不仅是不高兴自己不如一个丫鬟有趣。
喜欢同欢景在一块儿就在一块儿咯，温肃礼也没要她必须待在主屋里啊。
何必这样挤着时间到院门口同欢景抓紧相处，好像自己是那个用银河隔开牛郎织女的王母。
温肃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要去院门口直接看个究竟的，不曾想先听到小厨房那处传来的声响。
温肃礼奇怪地飘去目光。
他伤后移到这儿来养伤，三年间，这儿的小厨房就没被动用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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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肃礼好奇地走过去。
他推开门，却见到花别枝蹲在那里，身前是正在烧水的银壶，热气渐渐上漫，扑浮在她面前，她用双手捧着脸，目光同白雾虚然，好像在出着神。
温肃礼轻轻扣门。
花别枝闻声回头，愣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去。不再捧脸发呆。
温肃礼理了理目下情景，走向花别枝，在她身边蹲下来。
花别枝盯着银壶，温肃礼偏头盯着她。
他问道：“小桃花，你这是在做什么？”
花别枝不答。
温肃礼又问：“小桃花，你是不是在跟哥哥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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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别枝看着银壶。
“热水是给我烧的？”温肃礼失笑，“小桃花，我就没见过跟别人冷战还替那人做事的人。”
花别枝等着水烧开。
热水要她一路拎来实在是过重了，要其他小厮送进却又不妥当。前些日子无意发现这儿还有个厨房，里头一看就不曾被人用过，物件也不齐全，但好歹还有个银壶可以烧水。
花别枝算着时间，将热水提前烧好，再到厨房拿晚膳，这样正不误温肃礼平日用膳沐浴的时间。
白雾又浓郁一层。
花别枝不声不响，温肃礼把两手交叠到膝上，脑袋枕上去，好好地瞧着她。
他眸动了动：“我才看见，小桃花，你怎的穿着这样的衣裳？”
温肃礼这时才发现花别枝没穿府里的衣裳，而是着了身很简单的桃色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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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她自己的衣裳。
温肃礼还没瞧见过，对这样的她更多了分稀奇，不由地要去摸摸她的袖子时，花别枝伸手添了把火，正好避开他的手。
温肃礼手落了个空，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像下午那样受到冷待就自己玩自己的。
他仍主动搭理着花别枝。
他说道：“这些天，你上午不在屋里，听人说你是出门去了。便是穿的这一身？”
“都去哪儿玩了？一连去了这么多天。”
花别枝始终不说话。
“我算了算啊，就在我睡下的前三天，你还知道惦记我，习字涂药，没有落下。过了那三天，你就出门去了，再也想不起来我一样。”
“小桃花，”温肃礼侧脸枕在自己臂上，静静地眨眸看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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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别枝拿过扇子，对火轻轻扇。
“一定很诱惑吧。”温肃礼目光复杂地看她，“你被外面那些灯红酒绿诱惑走了？”
花别枝加大风力。
温肃礼扯了扯嘴角：“你白日在外面灯红酒绿，等到回来后看到哥哥，是不是就想起了‘人老珠黄’这四个字？”
花别枝微微皱眉。
这都什么跟什么？
“怪不得呢。”温肃礼别过头，哼笑了声，“只有三天想哥哥，只有三天肯听话。”
花别枝不知温肃礼是不是在说笑。
她便也不去想，水终于烧开，她熄了火，正要拎起银壶，温肃礼却比她动作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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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肃礼将热水倒进木桶里，垂着眸：“尽管你日新月异，哥哥也能体谅你。这水哪儿能让你提。”
花别枝便不与他抢，安静无息地立在他背后，打算过会儿跟在他身后走回主屋。
温肃礼微俯身，右手握在桶把手上，他却没有立即直身，忽然回头看向花别枝。
没有了玩闹神色，他笑着朝花别枝说：“小桃花，你走前面。”
花别枝不多问多想，依言先走。
拐角的时候，她的余光却无意瞥到身后的温肃礼。
他用两手提着一桶水。
看起来有点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