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闺誉还是要命，选一个。”
一道冰魄冷泉般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须臾，一名颀长挺拔的男子信步踏上二楼。
他穿着一身黑底金绣的盘龙锦袍，墨发高高束起，发尾流畅顺滑的垂到暗红的腰封上。
经过转角时，窗外的光线从他脸上缓缓流过，半明半暗的侧脸线条流畅，轮廓分明。
来人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六皇子，玄甲卫的掌控者豫王段辰渊。
姜珞璃呼吸一紧。
她与豫王从未有过交集，只听说他心性残暴，手段酷烈，连宗室亲王、当朝阁老都敢随便用刑，且每每使人致残致死。
正面对上，豫王身上的压迫感和煞气真的很重，似乎能挤压人的呼吸。
姜珞璃是在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只稍稍感觉有些不适，很快就缓过来了。
她直视着豫王，没有冒犯也没有退避：
“我当然选命。不过我不要他们搜身，我要王爷搜。”
此言一出，在场的玄甲卫齐刷刷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猛的扭头看了过来。
那个冻着脸的青年也有一瞬间的破功。
段辰渊浓黑的眼瞳冷冷看着姜珞璃：
“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姜珞璃道：“我要王爷亲自搜身。”
嘶啦。
一道剑光闪过，姜珞璃的袖子被划去一截，飘落在地上。
姜珞璃手腕上出现一道狭长的血口，冒出点点血珠。
她面不改色，身后的姜琉玥却吓得脸色惨白，腿都软了。
段辰渊一声冷嗤：“胆子不小。”
姜珞璃道：“臣女胆子不大，只是担心闺誉有损后嫁不出去，万不得已，还能求豫王殿下负责。”
段辰渊：“……”
砰！刚从楼下上来的莫笑一不小心绊到脚，摔了个脸着地。
段辰渊斜过去一记眼刀：
“脚没用就剁了！”
“有用有用，属下马上起来。”
莫笑麻利的爬起来，迅速凑到近前。
乖乖，他要看看是哪个女壮士，竟然敢说让他们王爷负责！
“莫逆，这位女壮……姑娘是谁？”
莫笑撞了撞冻着脸的莫逆，莫逆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段辰渊道：“莫笑，去搜她。”
莫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属下不行，属下可没法对她负责。”
莫逆也默默后退一步，继续装雕塑。
其他玄甲卫顿时都很忙碌的样子，抓着其他食客一人搜三遍。
姜珞璃道：“王爷若是不肯搜，那臣女就带舍妹告退了。”
她说完，拉着姜琉玥就要走。
经过段辰渊身边时，他长剑一横，点在她脖颈。
“不是要本王搜吗，走近点。”
姜珞璃垂下眼睫，朝他走近一步。
“长姐。”姜琉玥担忧的低唤。
姜珞璃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指，继续朝段辰渊靠近，直到段辰渊用剑抵住她喉咙，才停下来。
段辰渊另一只手握着剑鞘，沿着她的衣襟滑动，每一处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不放过。
很快，剑鞘就滑到了腰间。
姜珞璃突然轻颤了一下，猛的朝段辰渊倒去，眼看剑尖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段辰渊迅速撤剑，然后怀里就撞上来一具柔软的身躯。
一瞬间他颈后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想也没想，就用剑鞘将人打了出去。
姜珞璃撞到墙壁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段辰渊用杀人般的视线盯着她：“你想死？！”
姜珞璃虚弱的咳了一下，满嘴血腥气。
“对不起，我怕痒，刚才没忍住腿软了，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
段辰渊：“……”
段辰渊有种吞了棉花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噎人。
姜珞璃擦掉嘴边血迹，道：
“王爷查完了吧？臣女可以走了吗？”
段辰渊阴沉着脸，扫了莫笑一眼。
莫笑这下什么都不敢说了，有样学样的用剑鞘搜了姜琉玥一遍。
“王爷，搜完了。”
段辰渊摆了下手。
姜琉玥如蒙大赦，连忙扶着姜珞璃，飞快的下了楼梯。
等远离茶楼之后，姜珞璃提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姜琉玥仿佛死里逃生，喘着气道：
“豫王太凶了，说动手就动手，吓死我了。”
姜珞璃却觉得段辰渊没有传言中那么凶残。
她倒向他时，已经做好被划伤脖子的准备，但段辰渊第一反应就是收剑。
人是善是恶，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长姐，你都吐血了，我送你去看大夫。”姜琉玥很担心。
“不碍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注意避开了要害，只受了点轻伤，看着吓人罢了。
“那个玉片……”姜琉玥怕它会再引来玄甲卫。
姜珞璃道：“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刚才她冒险往豫王怀里倒，就是为了把玉片塞到他身上。
等豫王发现之后，就算怀疑她，也没有证据。
至于他会不会找她麻烦，那就以后再说吧。
“二妹妹，我们回家。”
“好，回家回家，我最近都不要出门了。”姜琉玥心有余悸。
两人依旧是从西侧门回府，去见过二婶之后，姜珞璃才从西跨院回到正院。
刚走出没多远，方嬷嬷就带着一群下人围了过来。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真是让奴婢好等。”
姜珞璃：“方嬷嬷有何贵干？”
方嬷嬷阴阳怪气的道：
“大小姐把夫人气病了，竟然还有心情出去玩。
夫人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大小姐生下来，你就是这么回报夫人的，我这个做奴婢的，都替夫人感到心寒。”
姜珞璃道：“方嬷嬷可不要乱说，母亲明明是被徐家人气晕的。
你如果非说是我，那就得说清楚原因，我倒是不介意与你分辩分辩。”
方嬷嬷一噎。
大小姐说的那些话太诛心了，她怎么敢提一个字。夫人那里，也断然不愿再听到只言片语。
大小姐这是有恃无恐，堂而皇之的抵赖。
方嬷嬷只能跳过这个话题，皮笑肉不笑的道：
“夫人命令大小姐去祠堂反省，大小姐不愿意去，夫人也不勉强。
但夫人病了，大小姐总该尽点孝心，去祠堂为夫人祈祷几句，请求祖先保佑。您说呢？”
姜珞璃：“我若是说不呢？”
“那你就是不孝！”
方嬷嬷语气变得狠厉，“姜家对待不孝女的家法，大小姐不是见过吗？你难道想再尝尝那个滋味？”